桌前,均默默無言。
副導演小張說:「是劇本寫壞了。」
餘芒苦笑,「即使是,導演罪該萬死,居然透過那樣的本子。」
製片小林說:「宣傳不足夠,毫無疑問。」
「不不不不不,」餘芒敲著桌子,「是我拍得不夠好。」
「導演何必妄自菲薄。」
「總比往自己臉上貼金好看些。」
「我們又沒叫老闆賠本。」
餘芒說:「替老闆賺錢是應該的,打和已經理虧。千萬不要以為不賠本就是英雄。」
小林攤攤手,「我們已經盡力。」
「還不夠好。」
「多好才是夠好?」眾女將都快哭了。
餘芒想一想,「每一部都比上一部好,已經夠好。」
「我們並沒有做得比上一部差。」
餘芒搖頭,「你饒了自己,觀眾必不饒你。」
「那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只有兩條路走,要不改行教書,要不拍好下一個戲。」
小林說:「只怕外頭那些人臉色突變。」
「那麼快?」餘芒說,「那更要努力。」
多現實。
餘芒天生樂觀,不要緊,她想,過兩日撲上來打躬作揖的,也就是這幫反應快的人。
雖然這樣看得開,笑容仍是乾乾的。
散會後,獨剩小林及小薛。
小林掏出一包香菸,大家靜靜坐著吸菸。
很想說幾句話互相安慰一下,終於沒有,過一會兒她們拍著導演的背離去。
餘芒比什麼時候都想去教書,只是不夠膽子說出來。
終有一日,當她坐在校董面前,要求人家賜一教席的時候,人家會說:「教電影?不對不對,敝校只需要體育老師。」
還是章大編劇聰明,匆匆跑去結婚,創作生涯原是夢,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餘芒取起小薛交來的一稿細看,只覺好得無邊,心頭略松。
過一刻,她又躊躇起來,不少先例告訴她,許多前輩,曾經紅極一時,忽然之間,作品不再為群眾接受,脫節而不自知,又何嘗甘心,還不是照樣推說,大眾心理太難觸控。
這樣推想下去,真會瘋掉。
餘芒埋首進大沙發,呻吟不已,此刻她身上穿著新買的時裝,多一分嫌闊,小一分嫌窄,不比從前的寬袍大袖,可供自由活動,更多一重束縛,餘芒一骨碌跳起來剝下這第二層皮,套上舊時大裙子,再重新滾到沙發中。
捱得像只狗已經夠辛苦。
餘芒做回餘芒。
門鈴一響,餘芒也不忌諱,乾脆以真面目示人,去開啟大門,幸虧只是許仲開。
許君看到伊一副清純,眼睛腫腫,似有說不出的煩惱,有點意外。
他見慣她運籌帷幄,趾高氣揚的樣子。
「仲開,借你的雙耳給我,我需要它們。」
換了是於世保,聽到這樣的話,那還了得,少不免馬上跟一句「除出一顆心之外,身體每一部分都屬於你」,但這是許仲開,他只會頷首說好。
「仲開,我不是動輒悲愁的那種人,我的煩惱是具體的,一塊大石那樣壓在面前,無法逃避,所以痛苦,我從不因為有人比我鋒頭勁或有人比我漂亮得多而難過,你明白嗎?」
仲開微笑,「我知道,你的戲不十分賣座。」
唏。
人家只是忠厚,人家可不笨,一聽就知道中心思想在什麼地方。
餘芒靦腆地笑。
奇怪,許仲開看著她,今天的餘芒忽然一點都不像文思慧了,可是,另外有動人之處。
他從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