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可以的,你聽我的。”
宋太太被傅太太推了進去。
這件是曳地旗袍,基本上能把一雙腳給蓋住,傅太太陪著她照鏡子:“腋下,腰身都有些太過於寬鬆了,不過這個樣子好看的。照這個樣子做兩件?”
“不用,我過兩天就回老家了,這種旗袍沒有半個月做不好的。不要了!”
“你回去幹嘛?”
“我不在家的話,家裡會亂的。”
傅太太像是聽到了什麼稀奇的事:“吃飽了撐著啊?什麼叫家?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什麼是家人,要麼跟你有血脈,要麼跟你有感情,你是跟二三四五有感情,還是說那些不是出自你肚子裡的孩子跟你有感情?你兒子在上海,小瑜也在上海,老家那些人跟你有什麼關係?待在上海,我們老姐妹一起喝喝茶,聽聽戲,不要太愜意哦!回去跟那群女人為了一塊布兩斤醋頭疼?”
被嫂子這麼振聾發聵地一說,宋太太愣在那裡。
“你這個戇度(傻瓜)啊!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全部白說了。現在外頭那些男人,扔掉老家的糟糠是分分鐘的哦!你吃辛吃苦給他管老家那攤子事情做什麼?你想想小瑜,要是規規矩矩等在雲海,等得到你兒子回心轉意嗎?男人都是蠟燭不點不亮的。”
“我又沒想等他。我就是……”就是什麼呢?就是想替他管那一家子操心的事兒?
“不想等他最好了。他老家的一院子姨太太關你什麼事兒?”
傅太太說話之間給明玉挑了三塊料子,知道了明玉適合哪種款式,一下子給她定做了三件旗袍。
知道宋太太一雙小腳,走不了多久,傅太太說:“走了,我們看戲去了。”
兩人進戲院,找到了戲票上的雅座,戲院跑堂送來茶水和瓜子。
明明這部戲已經看了很多遍,傅太太看到王玉林也不調查,就冤屈李秀英,真情實感地拿出帕子,擦眼淚,嘴巴里再次唸叨:“這麼笨的東西,真不曉得怎麼就被他考上狀元的?是鋸嘴的葫蘆嗎?不曉得去問問清楚的啊!小姑娘真作孽啊!被他給害成這樣子!”
看著臺上李秀英夜裡暗自垂淚,宋太太不免想起自己新婚之時的情景,只是唱戲總歸是唱戲,這不真相大白了,王玉林中了狀元,回來跪在那裡,求李秀英原諒。
堂上李秀英的雙親和公婆,輪番來勸。
演婆婆的那位老旦在唱:“叫聲媳婦我格肉,心肝肉啊呀寶貝肉,阿林是我手心肉,媳婦大娘儂是我格手背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婆舍勿得捺兩塊肉。媳婦你心寬寬氣和和,賢德媳婦來聽婆婆。阿林從前待虧儂,難為伊今朝賠罪來認錯,儂看伊,跪到西啊跪到東,膝蓋頭跪得紅火火。媳婦儂三番勿理伊,伊狀元勿做要去和尚做。格種叫做現世報,儂賢良媳婦就有好結果。聽從婆婆接鳳冠,誥命夫人由儂做。”
宋太太看著臺上的李秀英在婆母的勸說下終於接受了鳳冠,原諒了王玉林,王玉林從地上起來,夫妻重歸於好。這個結局大約是看戲的人喜歡吧?
新婚之時,自己也曾逃回孃家去,求爹孃給個容身之處,她娘留了她住了四五日,婆婆親自過來接,雖然沒有臺上的婆婆那些唱詞,卻也是左右相勸,說以後一定會好好對待。
她娘問:“世間通情達理的婆婆有幾個?遇到你這樣的婆婆是你的福氣,你還想要怎麼樣?”
對她來說,公婆可能是天下最好的公婆,舒彥出生,公公把他捧在手心裡。婆婆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也從未把二姨太生的舒華放在眼裡過,老二不止一次抱怨:“好似只有舒彥才是他們的孫子。”
這話傳到老太爺的耳朵裡,老太爺一句:“只要你們太太生的,就是我的孫子孫女。”
老太爺和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