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看看蘭小娘,她氣得跌坐進圈椅裡,又捂臉痛哭起來。她向來不算厲害,當初對付易家老宅的人,跟著惠小娘扯嗓子叫罵倒還行,一旦牽扯上自己的孃家,就掰不開鑷子了。
趙嬤嬤見好言好語不起什麼作用,便放了狠話,“咱們這園子是郡公府邸,高門大戶,打秋風的人雖多,卻從未見過硬討的。小娘在園子裡,受小娘子奉養,自己能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哪裡經得住你們這麼榨取?她平日從牙縫裡省出體己,兄弟一到便要掏出來,前兩日剛給完,今日又來,這是胳膊腿兒不好賣錢,要是能賣,你們想是要把她大卸八塊了。”
崔老孃眼見這婆子來拆臺,頓時也沒了好氣,掖著兩手道:“她是受易娘子奉養,但這奉養是平白得來的嗎?她侍奉郡公爺,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郡公爺去得早,她花樣的年紀全砸在這園子裡,就算貼補她些也不為過,她可是給你家郡公爺做妾的!”
明妝聽到這裡,便有些聽不下去了。
原本趙嬤嬤要是能處置這件事,自己也犯不上來和這樣的人對峙,但話越聽越不是滋味,看來這崔婆子是拿不到錢財不會罷休了,這次要是含糊,下次還來,一個月來上兩三回,家底都要被他崔家掏空了。
於是邁進門檻,寒聲道:“我母親說過,當初蘭小娘是自願賣身進袁府的,後來給我母親做陪房,才提拔成了我父親的妾室。我父親亦不曾虧待崔家,給貴府上送了八十貫,作為小娘的納金,這筆錢,想來崔大娘經手了,既然錢進了你崔家的腰包,那麼小娘在我們府上為主也好,為奴也好,都不和你相干,如何她錦衣玉食就虧欠了崔家,非要逼著她把錢拿出來,填補什麼孃家。”
小娘子一到,屋裡的人忙退散到兩旁,蘭小娘臉上露出了尷尬之色,囁嚅道:“怎麼驚動小娘子了……家下這些汙糟事,小娘子就別管了,快些回去吧。”
明妝沒有理會她,徑直在上首的圈椅裡坐了下來。
崔老孃一看這小娘子,生得一副精巧玲瓏的好相貌,美則美矣,卻不大好說話,知道來硬的是不行了,只好納個福,放軟了語氣道:“這位就是易小娘子?我先給小娘子見禮了。小娘子家大業大,不知道我們市井百姓的難處,真真兜比臉乾淨,活都活不下去,實在沒辦法,才找到貴府上來的。不管怎麼說,我總是她的娘,瞧著骨肉親情,也不能棄我於不顧。”說著訕訕低頭眨了眨眼皮,“按理,這是我們母女之間的私事,不該髒汙了小娘子的耳朵,可小娘子既然來了,我也不拿小娘子當外人,就和小娘子訴訴苦吧!她那兄弟雖混賬,到底是崔家的獨苗,如今到了年紀還不曾婚配,我這做孃的總要替他張羅一房媳婦,才好向她死去的父親交代。過日子、說合親事、下定,樁樁件件都要錢,我哪來的身家為他操辦婚事……”
“那就不要娶親了。”崔老孃話還沒說完,明妝就截斷了她的話頭,“既然連飯都吃不上,做什麼還要娶親?把人家姑娘聘進門,跟著你們忍飢挨餓嗎?”
崔老孃被她回了個倒噎氣,瞠著兩眼說:“小娘子,話不能這麼說,窮人就不配娶親了?他是崔家的獨苗……”
“難不成崔家和李家一樣,也有江山要承繼?聽說你家田地房產都被令公子輸光了,那麼娶妻生子是為了什麼?讓孫子繼承兒子的品行,一代一代賭下去嗎?”
她說話毫不留情面,讓崔老孃很是下不來臺,嘟囔著:“這是家下事,和小娘子沒什麼相干。”
明妝卻笑了,“崔大娘都已經登門了,怎麼和我不相干?蘭小娘每月的月例只有那麼多,我聽崔大娘話裡話外,怕也有責怪我嗇刻的意思。今日既然開了口,索性把話說明白,彼此心裡也好有個數,讓我知道日後應當怎麼對小娘,怎麼對崔家。”
蘭小娘畢竟在易家多年,深知道明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