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慢慢閉上眼睛,說得累了,須得休息好半晌。
他退出來,在廊上站了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聽見大娘子嗚咽的哭聲,心一直往下沉,沉進無底的深淵裡,他知道,大將軍走了。
往事湯湯從心頭流過,現在回想起來,像個可怖的夢。
他又回頭望了易園一眼,再三確定無恙,這才決然上馬,揚鞭重回了潘樓。
明妝這廂,倒是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境遇,不過老宅的人頭一天搬到易園來,一起吃頓飯總免不了。
羅氏看著滿桌子的菜長吁短嘆,“唉,晚間廚上還來同我抱怨呢,說家裡人口這麼多,光是米飯就做了好幾斤,這麼下去竟是要把家底吃空了。”
明妝置若罔聞,還和易老夫人說笑起來,“真是奇怪,一樣的鍋灶佐料,不同的人做,就有不同的滋味。祖母,老宅的廚娘手藝真好,比我們府裡廚娘做得好吃。像這個盞蒸羊,一點腥羶味都沒有,到底有什麼訣竅,回頭讓她教教錦娘。”
易老夫人點頭,心裡還在琢磨今日儀王駕臨的事,因此有些心不在焉。
凝妝冷哼一聲嘀咕起來:“裝傻充愣!”
明妝的視線從她臉上劃過,明知故問著:“姐姐怎麼了?不高興嗎?是菜色不對胃口,還是這園子住得不習慣啊?”
羅氏見自己剛才那通抱怨,壓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愈發加大了嘆氣聲,“可怎麼辦,明日要讓米行多運些米進來,連著那些時蔬也要翻倍。”
這回終於引來了明妝的關注,老氣橫秋地說:“大伯母,吃飯的時候不能嘆氣,這是我爹爹教我的規矩。一飯一蔬當思來之不易,你嘆了氣,灶王爺聽見了要上天告狀的,老天爺就不賞你飯吃了。”
羅氏被她回得打噎,難道她抱怨的重點在嘆氣上嗎?正要與她好好擺事實講道理,老太太放下了筷子,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只好硬生生嚥了回去。
明妝見狀,也放下了筷子端端坐正,等易老夫人給示下,果然易老夫人和顏悅色問過來:“今日儀王殿下來家裡,我思量了半日也沒想明白,早前你姑母說翼國公與你有些交情,怎麼這回又換成儀王了?”
明妝早知道她會問起,哦了聲道:“我與他們是在梅園結識的,彼此都是朋友。那日姑母來,恰逢翼國公送了茶葉,據說是上好的小鳳團,就讓人泡了一盞給姑母嚐嚐。朋友不嫌多,結識翼國公又結識了儀王,兩下里沒有什麼妨礙吧!”
“朋友?”易老夫人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眼裡浮起了挑剔之色,“你是女孩兒,女孩兒家多幾位閨閣朋友倒是常事,結交那麼多男子,卻不是好事。咱們祖上雖不顯貴,但也是詩禮人家,今日這個登門,明日那個登門,叫外人說起來不好聽,傳到有心之人的耳朵裡,又不知會如何抹黑你呢,往後還是矜重些為好。”
一旁的琴妝立刻幫腔,“祖母說得是,三妹妹,你的名聲關乎家中姊妹,萬要顧念些,我們還要出去見人呢。”
這倒好,說得她做了見不得人的醜事似的。
明妝茫然看看這桌的女眷,又看看鄰桌那一幫伯父兄長,不解道:“大伯父,可是結交儀王,讓家裡人抬不起頭來了?既然如此,我明日差人去儀王府說一聲,就說家裡人覺得不妥,讓他以後不要登門了。”
這麼一順從,卻讓易家男人慌了。
那是誰?那是官家的兒子,爵位最高的皇子,旁人巴結還來不及,哪裡有自行斷絕來往的道理!易家的男人們不拘官職高低,好歹也在官場上行走,這要是一得罪儀王,可以想象以後仕途止步,前程也就這麼回事了。
易雲川當然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忙道:“不敢胡來,家裡說說意氣話就罷了,鬧到外面去,才是叫人笑話。”
易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