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勞煩先生跑這一趟。”
“十八年前,逸州城外,俞公的送別之情,我們可是一直銘記在心。”道人揉了揉身邊女童的腦袋,發現高度已經沒有以前順手了,“這次乃是俞公生死為神的大事,便正好來還俞公情誼。”
女童沒有抬頭,卻也會意。
於是左看右看,見村中已空,大抵都湧向俞家老宅了,便將手伸進褡褳,摸出一面小旗子。
“篷……”
一隻仙鶴於竹山之後展翅。
“這……”
俞堅白抬頭愣愣看著。
“俞公前半生不是一直嚮往仙道麼?便請俞公乘鶴而去,此去豐州,還有數千裡,正好看看俞公護持十幾年的山河人間。”
道人對他做出請的手勢。
仙鶴也俯下了身來。
俞堅白怔怔盯著仙鶴,眼光閃爍不止。
好像確實想起了多年前的俞堅白,想起了多年前俞堅白心中對於修仙、法術與長生的嚮往,不過那已是前半生的事了。
後半生幡然醒悟,仙道縹緲,長生難求,於是一掃風流頹喪,一心為民,十八年間,從逸州知州做到大晏宰相,見過大晏盛極一時,經歷過皇權交替造反叛亂,親眼所見大晏衰落飄搖,每日都在憂心,當初風流迷糊間執著多年的仙道與長生,倒是好久沒有出現在心裡過了。
十八年只在恍惚間,人老心也老。
卻是沒有想到,十八年後,無心仙道的俞堅白成了陰間殿君。
人死之後,拋棄殘軀,一身輕靈心也好像變得輕巧起來,一時之間,看見面前這隻巨大的仙鶴,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從前那個俞堅白心中追尋苦求多年而不得的執念倒是在心中煥發了一點生機。
於是邁步上前,直上仙鶴。
道人隨之而上。
“嘩啦……”
仙鶴站起身來,使他差點站不穩。
“乘鶴飛去,世人可得見?”
“俞公已為陰間殿君,註定要名流於世間,傳頌於百姓口中,被人見到死後乘鶴而去,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唳……”
仙鶴張開翅膀,仰起脖子,發出一聲清越震雲霄的長鳴,隨即助跑幾步,輕輕鬆鬆便乘風上了雲霄。
迎面而來的全是風,兜滿衣裳。
大地在眼前變小,顯出不曾見過的樣貌。
“哈哈!快哉快哉!”
俞堅白忍不住拂鬚笑了出來。
沒有年輕時的猖狂,做不到狂擺衣袖起身高呼,心中卻也自有萬般豪情暢意。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為逆旅,同悲萬古塵!”
高聲伴著鶴鳴,隨風而去。
山河人間,盡在眼前。
……
下方村落老宅之中原本悲痛哭泣的人紛紛停下,原本擠在俞堅白房中病床前的人也全都出來,站在院子中,或者宅院外,高仰起頭,看著遠方巨大的仙鶴揮舞著翅膀,乘風穿雲,不知去往何方。
“神仙!真是神仙!”
“祥瑞之兆!”
“俞公果真賢相也!”
“仙鶴上有人!”
“怕是神仙來接俞相了!”
“……”
俞家子女表情呆滯,這才知曉,方才父親病床上所說的話,既不是安慰他們的豁達言語,也不是病睡迷糊間的胡言亂語,而是真的。
又有人議論紛紛,竊竊私語,都說此前在門外看見一名道人,帶了一個女童,頗有些出塵仙氣。又有人說,就在剛剛,進門之前,見到那名道人站在離人遠的地方,舉止頗為怪異,像是在與鬼魂行禮交談。
禮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