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撥出一口濁氣,努力將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從腦海裡甩開,轉身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此刻的眼神。
脆弱?
這樣的字眼,她竟還能從他的眼中讀到。
真是諷刺!
“只要你別走,我什麼都告訴你!”又是他一貫的、斬釘截鐵的口吻。
寶嫣就算不觸碰他,也知道他這句話是真的。
可是......
“京都來談和的人是崔蘭曦?”她梗直脖子,將眼眶裡的淚水都逼了回去,明知故問。
“這我能解釋......”她這副樣子,裴寂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僅僅一瞬他就想起來了。
三年前的宮宴,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曾經這絕望又故作堅強的樣子,讓他覺得好笑,可這一刻,他的心感覺被人狠狠刺進去了一箭,無措和恐慌瞬間佔據。
“是或不是?”寶嫣盯著他,不願意放過他臉上的任何細微變化,近乎偏執地質問。
“是,”裴寂如深潭的眼眸裡湧上了昭然若揭的慌亂,點了點頭,感覺渾身浸在冰冷的雪水裡。
“你......的手!”寶嫣提起一口氣,視線不可避免地瞥見了男人腳下那一大灘血跡。
剛才那一幕瞬間回籠,眼淚再也崩不住了。
她雙膝一軟,整個人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跌坐在地上。
裴寂見狀,伸手去接,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跌坐在冰涼的地上:“對不起,摔疼了嗎?”
他邊哄著,邊伸手就想將人從地上撈起來,可手掌卻被避開了去。
“你走開,別碰我!”
裴寂手掌在半空僵住,低垂的視線,想去尋小殿下的,可月色淡淡,怎麼也瞧不清楚。
他深深皺著眉,眼眶似乎紅了,黑眸裡的幽光,比月色還要涼。
寶嫣如避蛇蠍般,避開男人的大手,縮著身子挪得離他遠些。
此刻,他的心底的聲音,她就連一個字都不想聽到。
不,應該說,她不敢聽。
只要娶了崔蘭曦,漠北就能和京都議和,就能解了眼下腹背兩面受敵的局面,就算京都那邊是假的,他也能有喘息的餘地來斡旋。
孰輕孰重,就連三歲小兒都能分辨。
她又如何能怨他?
況且這世間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尋常事。
解了困局,又能得一美人,就算是她也很難不動心。
況且他早就得到她了,算準她再也離不開他。
所以他怎麼可能拒絕得了!
他怎麼可能不猶豫!
寶嫣越想身子越發冰涼,此刻的恐懼和慌亂甚至比被亂軍圍住時還要厲害。
所以她不敢觸碰他,如若在他那裡再親耳聽到,她會瘋吧?
“小殿下......”
“別這麼叫我,我早就不是什麼小殿下了,你的殿下另有她人!”寶嫣吸了吸鼻子,生生將喉間的苦澀都嚥了回去。
抬頭再去看男人的時候,眼底滿是迷霧,口氣緩了不少,有氣無力:“我累了,我摔疼了,我們明日再說,好嗎?”
裴寂縮回那隻微微發顫的手掌,重重點了下頭,立在一側,眼睜睜看著她自己從地上起身,又無情的從他身邊經過。
他一路尾隨著,跟到了房內,她也沒再趕他,只瞥了他一眼,就上了床榻,面朝裡背對著他。
裴寂不敢在床邊坐下,龐大的身子窩在床邊的腳凳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床榻內嬌小的身影。
心頭空落落得可怕。
幾次想開口解釋,卻又覺得這個時候,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