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這麼說,”夏一南把他手甩下去,“你不是小孩子了,不給親。”
“不是小孩子,傷心的時候是不是能做些大人能做的事情?”黎朔的眼睛更亮了。
“你一天腦袋裡都在想什麼呢。”夏一南湊近了,壓著嗓子低低笑了,“但是,可以。”
回去到厄港時,殘陽已經點亮了整個海面,幾隻白鳥立在木樁上,閒閒梳著自己的羽毛。風中有著鹽味,極遠處有一團濃厚的陰雲,正在接近。
來厄港那麼多天,這是兩人第一次見到下雨。大部分時候,這裡都沐浴著燦金色的陽光,溫暖總喜歡眷顧著港口。
雨天在厄港居民看來,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畢竟這不是什麼出海捕魚的好天氣。
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當地的一個傳說。
在傳說裡,八十七年前——又或許是八十八年前,在這個港口還不叫厄港的時候,第一個住在這海邊的,是一戶漁民。
漁民家有個有位十七八歲的少年,自小就在海邊長大,生得高大俊朗,笑起來的時候很討人喜歡。
在某一日,一位失魂落魄的旅者來到了這裡。他一身飢寒,還有嚴重的胃病,依靠在某一個牆角奄奄一息。陰雨從天而降,一點點將他身上的溫度剝離。他半睜著已經失去神彩的眼睛,看著鐵青色的天空。
一把小小的傘出現在了他的頭頂。感覺到雨滴的消逝,來者慢慢抬起了眼。他首先看見的是一雙潮溼的靴子,然後是一件簡單的白衣衫。
“先生,你還好吧?”少年如此問道,眼裡是沒有惡意的揣測。
旅人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一句回話:“不,我一點也不好,旅途太長了。”這是他那麼多年,終於能夠正大光明承認自己軟弱的一次。他再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憊,裹了裹衣服不想再理會陌路人。
但少年繼續問道:“先生,你需要一杯熱茶嗎?”見旅人不回答,他又自言自語道,“你還需要沙發和一條毛毯,這裡下起雨來真的是太冷了……”
旅人打斷他:“快走吧。我在這裡一秒鐘也不會停留。我已經這樣走了很多年了,沒理由在這裡留下。沒有人能理解我,或者是跟上我的步伐,你不會是那個例外。”
“可是先生,這裡是一個好地方。它現在陰雨綿綿,等到晴天的時候就滿是陽光與白帆。要是在岸邊坐著曬個太陽,什麼煩心事都沒有了。”少年如此說道。
旅人依舊皺著眉:“快走吧。我見過的地方多了去了。”
“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烤個火的話,我當然願意離開這片陰冷的雨幕。”
旅人又一次抬眼,撞進那墨色的眼眸當中。少年向他伸出了手——
他就真的握了上去,走出那片陰冷的雨幕。
此後是每一日都燦爛的陽光,海鳥歡鳴著,展翅俯瞰自己的領地。無數次他們一起窩在沙發裡談天說地,聊著一天的見聞。
旅人覺得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同行者,過往的流浪與漂泊都將結束。
故事的結局寫在了船帆上。少年乘著船往天邊而去,旅人一如既往在他身後目送。幾小時後陰雨沉沉壓在了天空之上,海面的驚濤狂浪席捲了一切。這是一場太過漫長的航行。
旅人等了很久很久。等到這一天的白鳥全部飛盡,等到無數次夕陽被山脈吞沒又重新取代明月的光輝,等到這寂寞的海面終於林立起諸多建築,人來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