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蝶仍記得光線昏暗的鴛鴦樓內,他初次看到她的房間,沒有任何唸叨她要勤快點的語言,也沒有乾脆動手幫她把東西歸納齊整的意思。
他只是共同和她享有這一片空間,瘦長的身軀縮在單人床上,環抱著她,而他亦被一堆擺放得亂七八糟的傢俱雜物環抱。
而這樣一個人,分明是連在普吉的酒吧,都會強迫症地撿起地上的酒瓶對準中線的“患者”。
他用這樣的姿態告訴她,我完全接納你的所有,因此我不試圖扭轉這些所謂的“缺點”。那是你的生活,我想就這樣慢慢融入進來。
而那一時刻,被他抱在懷中的自己,眼眶泛酸。
原來被這樣全心全意地接納和被愛,是這麼讓人想要流眼淚的一件事。
結果到這一日,她才明白她拋到的六是什麼意思。
三點淚水流下,蒸發無蹤後,只剩下一。
到頭來,依舊是命運逃不開的最低點,可這個一卻偽裝自己,矇蔽人做個好夢。
你說可不可惡。
多年前,你偽裝成我最好的朋友,奪去我再世為人的天梯,從此只能墜入艱難的窄巷求生。
而現在,你又來偽裝成我最愛的人,一如當年那麼狡猾,卻比當年更加高明,更加狠絕。以為把我整個人奪去,就不需要獲得原諒了,是嗎?
可是這一回,你不會再得償所願。
*
她和蔣閻分手這件事,很快成了那個暑假學校bbs八卦閒聊版塊的熱點。
雖然她根本沒有特意發朋友圈或者像上回那樣,還錄個影片宣佈分手。她只是悄無聲息地把關於他的所有朋友圈都刪除。
有心人立刻把這風吹草動搬到了網上,嘲諷有之,慶賀有之,蠢蠢欲動的人更有之。
盧靖雯也來問她怎麼回事,只不過她的訊息來源這一回並不是論壇。
而是來自蔣閻。
他失去她的訊息後,曾經來問過盧靖雯。
“你們吵架了嗎?”盧靜雯咋舌,“他拿西川時裝週的內場席來誘惑我,但我都堅守住了!沒有把你的新地址透露出去。”
姜蝶言簡意賅地說:“他是過去式了。”
盧靖雯沉默了很久,小心翼翼地發了一條。
“天下男人一般狗!”
她沒有具體問為什麼,總之替姐妹先罵就對了。
姜蝶轉移話題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多幫忙去看看我媽,如果她又偷跑出去做工或者有什麼情況,你第一時間聯絡我。謝謝啦!”
幾天後,她就將出發去巴黎。
有很多不安,很多不捨。但更多的,是想離開的衝動。
她無比慶幸自己在這個節點能夠離開,但一想到,又是誰幫自己爭取到的這個機會……就好像溺水之人唯一抓到的浮木,是推她下來的那個人留下的,又覺得荒唐。
離開前一晚,盧靖雯拉著她吃飯唱k,算是為她踐行。但幾乎都是盧靖雯唱,她聽著。
她表現得也很盡興,不斷地揮著小包裡的手搖鈴。
最後盧靖雯唱累了,直接開著原唱,坐到姜蝶旁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背景音樂輪完一首,下一首是《天真有邪》。
姜蝶聽到音箱裡飄出來的歌詞,心跟著猛抽了一下。
“好想知道,這個世界,會有什麼人
願意把第一支槍,送給未經汙染的靈魂。”
她拼盡全力去愛的第一個人,恰巧是曾給她天真無邪的感情上了第一槍膛的壞人。
姜蝶終於繃不住,伏在昏暗的ktv包間裡無聲地開始抽泣。
背景音唱到了尾聲。
“……雖然天地也不仁,若非必要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