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德目光疲憊,垂著鬆弛的眼皮,伸手摸過桌面上的老花鏡,掛在了鼻樑上。
“事情一開始,所有人都懵了,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律因絮被人掉包,大家都以為是真的吃死了孩子。說實話,原則上新藥出問題是科學發展所允許的,但情理上,我們也心疼那些死去的孤兒,覺得網民有些情緒是可以理解的。最初新聞也沒有很離譜,我們覺得很快就會過去了,然後一切按流程,分析突破,再接再厲。
可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怎麼,亂七八糟的謠言都來了,世界也徹底變了,這時候我們再說話,已經晚了,任何解釋都被淹沒在人海中,根本掀不起浪花,好像那股情緒的巨浪不徹底過去,做什麼都無濟於事。
後來……後來你父母沒有挺到那股巨浪過去,他們去世之後,我們想著,這下情緒過去了,我們可以為你父母說句公道話了,但張昭和說,你父母不希望我們被牽連,他們一直是太善良的人了,哪怕走入絕境,也不肯給大家帶來麻煩。
再後來就是律因絮被徹底封存,一切塵埃落定。你不要有太多誤解,我們並不是為了那點虛名而不敢說話,實在是,尊重逝者意願,不想讓他們在天上還擔憂思慮。”
黎容一邊聽一邊搖頭,最後忍不住嗤笑:“尊重逝者意願?所以你們任由我父母揹負莫須有的罵名,死後也不得安生,你們眼睜睜看著律因絮研究終止,甚至連他的假說立項都翻來覆去研究了幾個月才敢公佈!你們這是哪門子的尊重?這尊重恕我們家承受不起!”
“我曾經懷疑過!”江維德拍著桌子低吼,“可我有什麼辦法,張昭和是最後見過你父母的人,他說那是你父母的想法,那些話也確實像你父母能說出口的!”
黎容搖頭,淡淡道:“不,我才是最後見我父母的人。”
江維德愣住,繼而恍然。
是的,真正最後見過黎清立顧濃的,不是張昭和,而是同樣煤氣中毒住院的黎容。
可沒有一個人,想過去問問黎容,當夜究竟是怎樣。
因為在他們眼裡,黎容只是個孩子罷了。
黎容冷笑:“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張昭和能爬到這個位置,為什麼他能指揮整個高塔小組,他不需要優秀過你們所有人,他只要能打著我父母的旗號就夠了,只要你們認為那些話是我父母能說出來的,你們就會聽。”
江維德臉色蒼白。
他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黎容說的是實話。
只要張昭和聲稱是黎清立顧濃交代的遺言,高塔小組就會照做,一旦有人反對,會很快被大多數人用尊重逝者的言論打壓下去。
後來漸漸的,沒人再質疑張昭和,畢竟完成逝者的願望更加重要,也更符合大家的道德需求。
黎容:“我父母的事情,是我一步步查證推進的,我只是個學生,你應該可以想象到最初有多難,可你們,你們擁有那麼多資源,人脈,卻從未想過查詢真相,如果我不做,你覺得我父母什麼時候才能擺脫罪名?張昭和讓你們做的事情,哪一件,真的對我父母有利了?
這兩年,高塔小組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架空朱焱,而這件事,是為了我父母嗎?我父母早就說過對院長的位置不感興趣,他們有必要與朱焱為敵嗎?
只要你仔細想一想,就該知道,這一切都是張昭和的私慾,並非我父母的意思,張昭和本名張西海,研究生時期被朱焱霸佔過科研成果,後來被找個由頭趕出了a大,他根本就是想報復朱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朱焱失去權力!”
江維德滿臉震驚,震驚之餘,他喃喃道:“當初說你父親的假說是紅娑研究院發表,是張昭和的意思。”
黎容卻並不意外:“果然。”
江維德輕輕搖頭,眼神顫抖,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