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終於一閉眼,重重的嘆了口氣:“大廈將傾兮,一木難扶。”
他搖著頭,苦笑了一會兒,撈起身後已經涼了的茶水,咕嘟咕嘟灌了幾口,也顧不得將浮起的茶渣一同喝了下去。
喝了涼茶之後,他的情緒總算平穩了些。
何大勇揪起一團紙,在臉上胡亂擦了擦,然後他抬起紅意未消的眼睛,死死盯著黎容:“我太小看你了,你到底是什麼人?”
黎容沉默半晌,低聲道:“你早晚會知道我是什麼人,現在,要看你想怎麼做?”
何大勇打量著這張漂亮又冷靜的臉,企圖從這張臉上,看出一些被掩蓋的情緒和秘密。
可惜沒有,就連憤怒都沒有。
明明在這種關鍵時刻,明明他已經情緒失控,涕泗橫流,但黎容就像被抽走了感情的機器人,那雙明銳清亮的眼睛裡,除了詰問,再無別的。
何大勇收回眼神,看向地面,他已經有些老花眼,看著地板菱形的花紋,恍惚間覺得花紋變成了恐怖無解的漩渦。
他只能越陷越深,找不到可以拉他一把的力量。
何大勇喃喃低語:“我要是告訴你們什麼,你們真的會給我一絲生路嗎?”
黎容回頭看了岑崤一眼。
岑崤眸色幽深,輕輕點了下頭,語氣是很溫柔的安撫:“你可以做任何決定。”
你的任何決定,我都願意承擔後果。
黎容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回看著何大勇:“你說吧。”
何大勇喉嚨一緊,只覺得呼吸都變得艱難,嗓子裡像被砂礫滾過,動一動都鑽心的疼。
但他還是一字一頓道:“我的確為素禾生物做過一件大事。”
聽了何大勇的話,黎容表情不變,但手指卻不由得攥緊,指甲一下下的颳著掌心細嫩的面板。
他得承認他很緊張,他怕何大勇馬上要說出的話和他父母無關,只是素禾生物一個無傷大雅靠花錢就能擺平或被原諒的黑料。
如果在何大勇這裡沒有收穫,那他們只能從頭開始,很多預想也都要被推翻了。
何大勇哀莫大於心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沒有察覺到黎容的異樣。
但他在和盤托出之前,還不忘謹慎的問:“如果我告訴了你這件事,你們會追究我在這件事上的責任嗎?”
黎容輕皺了下眉。
不得不說,何大勇還是很狡猾的,他在被情緒裹挾的當下,仍然想著給自己撇清關係。
黎容輕挑了下眉,反問道:“這件事在你心裡很嚴重?”
何大勇看著黎容默不作聲,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法。
黎容心中泛起一絲糾結。
如果真是很嚴重,他有資格替何大勇洗脫責任嗎?
何大勇立刻感受到了黎容的猶豫,他心裡隱隱浮起退縮的念頭。
然而這個念頭的火苗剛有竄起的苗頭,就被人及時澆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