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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的門簾被支起一條縫,丫鬟扶著何嘉文出來,門下有幾級臺階,她穿著家常的繡花軟緞鞋,一步一步似踩在他心裡。
他似乎從未仔細端詳過嘉文的模樣,只覺得是個可愛的小妹妹,他家裡沒有兄弟姊妹,從小就愛逗嘉文玩,對她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哭起來就拖著兩管鼻涕的鄰家小丫頭身上。
如今何嘉文站在他面前,花容月貌聘聘婷婷,可愛還是可愛,圓/潤還是圓/潤,卻已經有了少女的姿態,她前陣子還去參加選秀了呢,若選中了,就是他外甥媳婦了。
怪了,之前嘉文參加選秀時,他也知道,他還跟著去了西山圍場,和嘉文一起狩獵了,當時沒什麼異樣感覺,這會兒卻很不舒服,還好她落選了。
兩人對站了許久,還是何嘉文先開口:“這兒亂糟糟的,去園子裡坐坐吧。”
白以錚說好,跟在她身後走,何家這租的宅子也不大,園子只是一小塊種了花草的地方,何嘉文尋了個樹下的大石頭坐著,就一塊大石頭,她坐了白以錚就得站著了。
丫鬟在稍遠些的地方站著,白以錚站在何嘉文身前,沉默片刻後問她:“這一走就不回來了嗎?”
他這一問,何嘉文又想哭了,強忍淚意喉間卻哽咽:“還回來做什麼,這京裡,還有我值得留戀的人麼?”
“怎麼沒有,嘟嘟在,我娘也在……”
何嘉文抬頭看她,一雙烏黑大眼睛裡盛滿淚水,他再說一句,便要溢位來了。
白以錚近前兩步,低頭凝視她,醞釀了好久才輕輕說了一句:“我也在,真就不回來了嗎?”
眼裡盛滿的玉液明珠滾滾而落,白以錚認識她這麼多年,沒少把她逗哭過,頭一回覺著她的眼睛這樣清透,她的淚水如此珍貴,他恨不得伸手託著接住。
“嘉文……別哭了,又是我不好,你要什麼我都應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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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文,你別哭了。是我不好。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帶來,好不好?”
“我要吃天橋底下劉阿婆賣的糖人,我還要去茶樓聽胡大家說書,我還要公主頭上的珠花,我還要……”
小小的人兒總是容易滿足,她要的糖人珠花白以錚都給她帶來了,以至於她後來很喜歡在他面前哭,她一哭便能聽到那句“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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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多少年沒聽到這句話了。
何嘉文淚意洶湧,從梨花帶雨變成了嚎啕大哭,丫鬟給她畫的妝定然都被淚水沖洗乾淨了,她這會兒肯定醜死了。
白以錚揪著手指頭不知如何是好,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像以前一樣捏捏她的臉,摸摸她的發頂,給她擦乾眼淚。此刻他多想換個身份,能攬她入懷輕聲哄慰,舔/舐她難乾的淚水。
何嘉文狠哭了一通,沒人說話她自己反而平息的快些,抽抽搭搭的問他:“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我,我要的也不再是珠花和糖人,你輕易說這話,給得起我什麼?”
白以錚鄭重道:“只要是我能給的,你想要的,都給你。”
何嘉文哭著哭著就笑了,她說:“我想繼承公主的妝臺和衣櫃。”
白以錚愣了一下,只是想要這個嗎?娘以前的妝臺和衣櫃也沒少被她挑揀啊?略想一想,忽而又明朗起來,“好啊,不僅我孃的妝臺和衣櫃給你繼承,我的私房錢匣子也都交由你管了。”
何嘉文笑得可開心了,抬頭望著他,未流下的淚水在眼裡流光溢彩開出了花,白以錚也笑的很開心,心頭烏雲散開陽光普照,好在趕上了,還不晚。
白以錚拉著何嘉文的手腕起身,同她道:“今兒別走了,我回去和爹孃說,讓他們同何嬸議議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