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聞岸本來還有些忌憚,但聽他這麼一說心裡突然就有底了,他篤定沈延不會這麼做。
而且他還有些莫名的高興,這好像是沈延第一次說出這麼長的句子。
有進步啊!
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他高深莫測道:殿下,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
江聞岸等著他問為什麼,可左等右等也沒等到,一大一小一個坐著一個躺著,就這麼大眼瞪小眼。
直到江聞岸瞪不下去了,拉扯著鵝絨被蓋到沈延身上。
沈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死死按壓著被褥不讓他動彈的人。
他現在到底只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又十分瘦弱,力氣自然是不敵江聞岸的。
江聞岸耍起賴,十分得意地笑:看,這被子都蓋在你身上了,就是你的,你得對他負責。
沈延瞪著眼睛聽他的歪理。
江聞岸眉眼帶笑,半個身子壓著不讓他動彈,解放了一隻手指了指外邊,又放回被褥之上捏了捏。
前幾次來的時候他就發現沈延屋裡很冷,卻不是因為什麼冷宮陰氣重之類的鬼神之說,而是因著他屋裡沒有炭火。
堂堂大燕朝的五皇子竟落到無炭火過冬的地步,說出去實在好笑。
可事實就是如此。
江聞岸收起嬉皮笑臉,認真看著小傢伙道:這被褥和炭火你且留著,好好過冬。
他知道按照往年的情況,沈延是不被允許去參加宮廷家宴的,江聞岸不想讓他冷冷清清過年的同時身體上又受凍。
沈延不動了,他沒有再掙扎,垂著眼皮感受身上柔軟的被褥和那一方重量。
如鴉羽的眼睫翕動兩下,他突然問:你不恨我了麼?
江聞岸低著頭輕聲說道:你那時才多大?
沈延愣了一下。
又如何能以一己之力將一個大人救上來?
沈延緊緊地看著江聞岸的臉,想要從他臉上找到一絲破綻。
可是沒有,江聞岸說的都是真心話。
江聞岸還在溫聲說著:你做的是對的,在不能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不能貿然去救人,不然還有可能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我從前從前只是難以接受,做了許多錯事。江聞岸頓了一下,沒有乞求他的原諒。
江聞岸不配被原諒。
江聞岸的聲音還是冰冷的,可此刻卻那麼溫柔那麼溫柔地說著話。
沈延的眼前慢慢模糊,身子不住發抖。
他怕水,從母親去世那天開始就很害怕。
七歲那年,他親眼目睹母親被櫻貴妃推入水中。
母親在水裡掙扎著,他卻只能瞪大眼睛看著,嬤嬤緊緊捂著他的嘴巴不讓他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