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靜靜站在臺階上,終於還是發出一聲沉澱著年歲的長嘆,嘆息悠遠,彷彿一位曾經輝煌的老者此生的心願已了。
師父的聲音也已有幾分渾濁不清,他沙啞道:「好,好徒兒……如此夜晚趕路,快進來吧,為師做齋飯給你吃。」
師父緩緩看向一旁的方無竹,後者上前一步,抱拳恭敬道:「晚輩方無竹,見過張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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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見家長吧!
第79章
張道長的眼睛緩緩眯起,注視了方無竹半晌,用蒼老的聲音緩緩道:「方無竹……武林中人都說,你已經死了。」
「如張道長所見,我還活著。」方無竹道,「若張道長不信,可以以武功試探我。」
蕭陽月扭頭望了他一眼,又對張道長道:「師父,他的身份,徒兒可以作證。」
蕭陽月話音剛落,張道長卻猛而暴起,本有些佝僂的脊背,剎那間似有氣在體內膨脹而鼓起,他蒼老的手指拂過拂塵的須,拂塵一揚,看似柔軟的拂塵竟如同利劍般鋒利,眨眼間便朝方無竹襲來。
蕭陽月驚詫道:「師父!」
方無竹心中同樣詫異,他向後躲閃數招,最後從袖中抽出摺扇,扇骨與張道長的拂塵手柄撞在一起,強悍的內力四散開來,方無竹踩在地上的腳跟,竟也向後移了數寸。
果然,頌蓮道士十分常人,即使難免武功退化,身手也遠非尋常武者可比。
僵持之中,方無竹道:「張道長想與晚輩交手,自然是晚輩的榮幸,只是晚輩同陽月夜裡趕路爬山,晚輩倒是無事,陽月一路思念師父心切,都未曾吃過什麼東西,晚輩是心疼不已。還請張道長放晚輩一馬,吃飽喝足之後再議。」
聽了方無竹的話,一旁的蕭陽月卻是有些羞惱起來,他還未想清楚該如何向師父坦白他和方無竹的事,可方無竹話裡話外,擺明是在告訴師父他們二人關係非同一般。
張道長靜靜盯了方無竹一陣,最後收回拂塵,又回到了那副尋常老翁的模樣,背過身去,道:「進來吧。」
蕭陽月瞪了方無竹一眼,後者又悠然走到他身邊,展開摺扇替他扇風。
無明道觀中的一切與蕭陽月兒時相差不多,師父也依然住在那個並不寬敞的小廂房中,吃著幾十年如一日的粗茶淡飯。
張道長喚來兩個小道童打下手,親自在灶上給蕭陽月和方無竹裹了兩個麵餅,又提來一小缸酸醃蘿蔔,兩人在昏黃古樸的燈下吃了東西,便和師父一塊坐在涼風習習的道觀涼亭中。
張道長已經年老,蕭陽月並不想再以武林紛爭打擾師父,只是和師父宛如尋常師徒那樣,談起離開道觀在朝廷中這幾年的簡單過往,張道長只是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微微點頭,偶爾將視線落在方無竹身上,卻也什麼都沒問。
陽月和方無竹二人之態,他已有所察覺了,從陽月幼時起,他便從不干涉陽月心中的所思所想,只是教會他自己畢生所能,告訴他凡事三思而行,默默地庇護陽月長大成人。
江湖再無頌蓮道士,有的只是他一個尋常老翁,他此生心之所繫,也不過是他這徒兒的安穩罷了。
蕭陽月:「師父,我此次來,還有一事相求。師父給予我的劍不慎被毀,七步青蓮劍法的修煉,我也停留在第五步遲遲無法突破,還望師父,能再指點我一二。」
張道長沉默良久,低緩蒼老的聲音像庭院中那棵已屹立數十年的古樹:「如此……是時候了。」
這時,張道長忽地面容一凜,他回頭望向一旁隱匿在黑暗中的屋簷下,面容上的凜厲緩緩收起,輕輕一捋唇下長須,淡淡道:「《玉樞經》和《玉皇經》都抄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