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似乎原本潛伏在王府東側牆後,如今十多名敵人被蕭陽月殺得七七八八,還有兩三人拼死撐著,往王府東邊的樹林逃去。
蕭陽月追著那幾人往樹林裡去,戚逐卻轉過身,望向西側一邊的林子。
與他的侯府相似,郡王府地處僻靜,東西南面皆是樹林。此時深夜幽靜,樹林之中只見斑駁月影,若有人潛藏其中,極難發現。
一道黑影潛行於樹林之中,宛如枝椏之間掠行的黑鴉。
變化作朱仲諺貼身小廝的尤金鱗穿行其中,他踏上一條樹枝,忽地感覺周身某處襲來一陣強勁的殺氣,他立刻躍下地面,卻感覺那殺氣彷彿凝滯在他周身,辨不清方向、認不清本體,無論他怎麼躲閃,都揮之不去。
這時,殺氣猛然靠近,從左右兩方襲來,尤金鱗旋身一躲,兩道冷光從身側擦過,擊於兩邊的樹幹之上,兩棵筆直的樹木,瞬間轟然倒塌。
尤金鱗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那殺氣的來源並非什麼犀利兇器,竟只是兩顆不過指甲蓋大小的石子兒!
尤金鱗陰沉地盯著嵌進斷裂樹幹中的石子兒,暗暗想道,是誰?蕭陽月?
不……這個手法,不是蕭陽月!
一人的腳步聲緩緩踏著落葉靠近,月影之下,一襲白衣如夢似幻,亦虛亦實。
「這不是閩郡王身邊的小廝嗎?」來人問道,「這麼晚了,不去給你的主子收屍,如何跑到這裡來了?」
來人頓了頓,沉笑道:「還是說,或許我該稱呼你一聲住持大師?」
尤金鱗盯著那人身影,面孔上的五官逐漸扭曲,繼而露出了自己原本的蒼老怪異的面孔,他緩緩露出幾分冷笑:「是你,果然是你。」
戚逐郎聲一笑:「區區一個小侯爵,竟讓尤住持如此記掛,真是抬舉我了。」
尤金鱗仰頭大笑起來,他盯著頭頂的彎月,盯著那浮於星辰之中的黑雲,口中如鐵器擲地有聲般,一個字一個字地喝道:「方無竹,你果然沒死。」
一陣風起,颳得兩人衣袍撲簌作響,戚逐面色沉靜,道:「尤住持,我亦認得你,你本名尤金鱗,號為『金鱗尊者』,當年在武林之中也算是名震四方,如今算來你也不過不惑之年,怎麼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
尤金鱗沉默不語。
「尤住持,閩郡王死於你手吧?」戚逐不緊不慢道,「距離閩郡王死已經過去了這麼幾個時辰,足夠你逃遁,你卻還逗留在這林子裡,倒像是……在等著誰一樣。」
尤金鱗忽地解開自己身上外袍,袒露出胸腹來,只見在他的心口上,印著一大塊青黑色肉斑。斑塊向四周綻開可怖的黑筋,像一團虯結而成的肉瘤,彷彿帶有生命般紮根在他身上,隱隱地搏動著。
尤金鱗雙目猩紅,面露幾分偏執的瘋狂:「這個東西,你很眼熟吧?反正老衲已是將死之人,是人是鬼,又有何分別?」
戚逐盯著尤金鱗胸口上的那個肉瘤,心頭泛起一股久遠而沾滿枯萎死氣的冷意,一陣陣肝腸寸斷的嘶吼,如夜風般灌進他的耳畔。
那一日的長空是殷紅的,處處都是悽厲的鷹啼,戚逐看見那滿目橫飛的血肉,風煙都被殺意撕碎,他的故人們與他永訣長眠。
江湖是一個快意恩仇的地方,戚逐的確已經倦了,他此生不願意再歸於武林,但總有人,總有與他血海深仇的人,要讓他被這蝕骨的殺意吞沒。
此時,等到戚逐回過神來,他已經將滿口吐血不止的尤金鱗鎖住咽喉,摁在地面上。
周圍的樹木皆是凌亂的裂痕,落葉都被撕成了齏粉,尤金鱗渾身上下都是宛如被凌遲一般的傷口,但他依然在笑,笑得如癲如狂:「這才是你……方無竹……任憑你如何藏,也藏不住!」
戚逐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