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打過腹稿,想到哪說到哪,說得斷斷續續又毫無邏輯。
沈延一直靜默,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我已經跟皇上說了,讓你跟我回弄雪閣,咱別在冷宮受苦了,好不好?
江聞岸說著打了個哈欠,慢慢地趴在了床邊,磨著磨著竟睡著了。
沈延喝完最後一口湯,輕舔嘴角,抬眸看著趴在他被子上的男子。
江聞岸做的清湯掛麵因著缺少調料並沒有多香,但在一年的最後一天裡卻給了他溫暖。
熱湯順著口腔滑進喉嚨,身體慢慢暖了起來,讓他感覺自己也是鮮活地存在著的。
燭火跳動搖曳在他臉上,還未縫補完的被子上扎著針,沈延抽出那根針放置在燭火之上灼燒了片刻。
心臟跳動的地方放著一包毒藥,那是老嬤嬤去世前留給他自保用的。
江聞岸白皙的脖子毫無防備地展露在自己面前,頸上脈搏有節奏地跳動。
只需沾上一點,再慢慢刺進去,他很快就會停止呼吸。
江聞岸似乎睡得不太舒服,別過臉,含混咕噥一聲:好冷
窗戶刺入一抹光亮,江聞岸眯了眯眼睛,伸手擋住陽光。
他滾了一圈,身上布料粗糙的被褥滑落,比他這幾日在弄雪閣蓋的被子粗糙許多。
靜默幾分後,他猛地睜開眼睛
不對啊,他現在應該在沈延的冷宮裡!
聽到動靜,窗邊的少年目光看過來,面容掩在陽光背後的陰暗裡。
江聞岸噌的一下坐起來,低頭看到搭在他身上的被褥。
再一看周遭的陳設,料想昨日沈延應當是把床讓給他睡了。
被子只縫了一半,線又被他昨夜一番翻來覆去扯開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佔了你的被子。
沈延沒有說話,只沉默看著他。
江聞岸也習慣了他的寡言少語,看著他突然想起昨日忘記做的事。
啊,我差點忘了。他摸索著從寬大的衣袍裡扯出一個紅包。
燕朝也有紅包,只不過與現代的不同,用紅色的布包裹著銅錢。
他下床跑到沈延身邊,遞給他:昨日匆忙,沒來及得給你,壓歲錢!
沈延垂在身側的手指下意識往後縮,微微抬頭望著江聞岸,目光中的情緒意味不明。
江聞岸沒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抓著他的手將壓歲錢塞入他手裡。
自從母親去世後,沈延就再也沒有收到過這樣的祝福了,他握著有些硌人的銅板,垂眸。
過年了,你還想要什麼?
看著青年神采飛揚的模樣,沈延注視著他,良久才問:什麼都可以麼?
唔江聞岸有些苦惱,他雖有點權勢,但也不是萬能的,不過在小傢伙面前不能丟了面子,他拍了拍胸脯:儘管提出來,我能找到的都會盡力給你拿到。
沈延臉上竟露出了幾分柔和,最後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什麼想要的。
江聞岸早就猜到按著這小傢伙的性子,肯定不願意提的,所以他早就想好了。
他摸出琉璃玉墜子來,垂到小傢伙眼前。
沈延眼神泛起漣漪,伸手就要來搶,卻撲了個空。
江聞岸佔著身高優勢往上抬手,誘哄著他:跟我回去,我就把這玉墜子給你,好不好?
好。
沈延被帶著坐上轎子,掀開簾子看著冷宮越來越遠,最後變為一個小點。
他收回視線,目光落在身旁那個正在打瞌睡的人身上。
其實就算江聞岸不以玉墜子要挾,他也願意的。
*
初一夜宴是家宴,也是皇親國戚朝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