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瀾之卻神色莫名。
他剛剛去見了乾元法境的弟子,已經知道了凡人境結界被凡人轟出了裂隙,凡人境外金光流溢,功德之力翻滾,想來四喜也已經從凡人境出來了。
回到修真界之後的二十多年裡,褚瀾之一直在等秦四喜,他如今這局面九陵界無人可救,最大的希望就是藉助秦四喜的神力能讓他的魂魄回到身體裡。
可此時,他又有些猶豫。
他已經知道了陸小六是他吞下情種之後的情愛執念,情種,是南洲天河與黃泉交接之處一棵情花樹產的種子,數百年裡也不過只能得一枚。
世人都知道情種能幫助人渡過情劫,卻不知道情種本身就是讓人去應情劫之物。
讓無情者動情,讓動情人離情,這才是情種。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留在情種上的執念竟然這般深重,竟然能在他的身體裡把微生輿的魂魄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
褚瀾之微微低頭,臉上露出了苦笑。
說到底,他也是自作孽。
第一次入凡人境之時,他沒能還債,究其根由,他認為是那一世的杜行舟並沒有真正愛上萬俟悠。
於是,這次在進入凡人境之前,他找出了這枚情種,交給了自己的門下弟子,讓他們尋機將這枚情種送到他在凡人境的託身面前。
這顆情種裡有他當年對秦四喜的執念,自然會牽引著他再次愛上秦四喜入凡人境之後的身份。
他猜到了這個開始
,卻不曾料到後續。
他託身成的陸寒城愛上了孟月池,可在陸寒城的心裡,他的才華抱負都更勝過男女情愛。
反倒是他藏在情種裡的執念,趁著陸寒城腦袋受傷,佔據了陸寒城的身體。
呆呆傻傻的陸小六,一點點得到了孟月池的偏愛。
不僅陸寒城嫉妒陸小六,他褚瀾之又何嘗不嫉妒?
現在陸小六離開了凡人境,還主導著他的軀殼,他能讓秦四喜見到這樣的陸小六麼?
褚瀾之自己都不清楚,他是更害怕讓秦四喜知道自己當年服下過情種,又將情種剝離自身,還是更害怕看見秦四喜和孟月池一樣對陸小六偏愛。
在他思索的時候,陸小六已經啃完了所有的肉串,眼巴巴看著褚瀾之手裡那剩下的半串。
褚瀾之不能忍受自己的身體吃別人吃剩下的,就算這個別人是“他自己”也不行,又點了五十串。
看著陸小六吃的滿臉是油,他索性移開目光,眼不見為淨。
這些年他過得很是辛苦,剛到修真界的陸小六像是一隻光知道喊著“月池”的鴨子,到處尋找“孟月池”,有山過山,有河過河,有海……他不會游泳,又不會被淹死,像個棒槌一樣在海里被海流裹著到處走,讓褚瀾之足足找了兩個月才找到。
堂堂九陵界第一人,成了一個聒噪又到處亂跑的傻子,不僅“褚瀾之”,整個乾元法境都成了九陵界的笑話。
這傻子什麼都不會,偏偏佔了他的肉身,破解尋常陣法、幻術都如喝水一般容易。
他曾經讓乾元法境的化神長老給自己的肉身施展幻術,不過瞬息就被破了。
他又不能大張旗鼓告訴別人現在的“清越仙君”不是真正的清越仙君,畢竟,比起“清越仙君修煉之時神魂受損走火入魔”,“清越仙君魂魄離體,如今身體裡是個傻子”要可怕的多。
無奈之下,褚瀾之只能自己陪著陸小六,天長日久,這傻子總算能聽他幾句話。
為了不讓他在別的地方繼續丟人現眼,褚瀾之就告訴他“孟月池”在錢來山裡。
這才把人引來了西洲。
雖然看著自己的軀殼每天挖山讓他不痛快,但是無數種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