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戴的少了,這幾件東西是我當女兒的時候戴的,出嫁時候你外祖母給我當念想,前兩日翻了出來,還是給你吧。”
釵環的樣式都簡單大方,尤其是一枚玉簪,簪頭不是什麼牡丹芍藥,而是石榴花。
朔北的女子都很愛石榴花。
万俟悠直接將冠取了,把簪子戴在了頭上。
她梳著男子的髮髻,一頭濃髮挽出來的髻也比別人粗些,戴這樣的簪子也好看。
“娘好看吧?”
“好看。”江九月端詳著自己的女兒,臉上是一層一層淡不下去的笑,“去綠蘿山吧,早些出宮,早些回來。”
女兒走遠了,江九月還站在窗前。
花牆上藤枝盤錯,是還沒開的石榴花。
其實,她嫁人之後就不喜歡石榴花了,因為石榴多子多福,可她偏偏無子,流水一樣好寓意的擺件和紗帳、被面甚至窗上的雕花,牆上的紋飾,到處都是石榴。
她恨石榴,自然恨石榴花。
旁的石榴花謝了有子,只有她,只有花。
如今,她倒是不恨了。
石榴花又如何?天下那麼多的石榴,有幾個能坐上皇位?不過是她女兒的臣與民。
“盛春。”
“娘娘。”
“傳話過去,動手。”
“……是。”
綠蘿山上的白梨園此時正是開花的時候,万俟悠騎著馬到了山上,就見幾個女子坐在樹下讀書。
她穿了一身簡淡的春衫,裙子下面是便於騎馬的褲裝,她翻身下馬的時候,不少女子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蘇姮跟在她身後下了馬,學著她的樣子牽著馬往前走。
“‘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百里姐姐,要是依照書上這麼說,咱們大啟就不該立皇太女才對呀。”
“這是你把書讀反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樹下傳了過來,“‘陰陽殊性,男女異行’,你怎知陰是女,陽是男?怎麼不是陰是男,陽是女?”
這話有意思,蘇姮抬頭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桃紅色裙子的女子用書冊去點一個少女的腦袋。
女子的聲音柔美,說的話卻是字字都驚世駭俗。
“‘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你看看這世上是貴人多
() 還是窮人多?是美人多還是凡人多?所以啊,這話的意思是,男人裡能稱得上強的是少數,女人裡以嬌弱之態做美人,靠臉吃飯的也是少數。這一整段話連在一起的意思就是女子要剛強求存,別以為做出柔弱姿態就能稱得上是美人,男人則要明白自己並不是什麼天生的貴人,對人得和氣溫柔,省得捱揍。”
“照你這麼說,《女誡》一書,千百年來人們都讀了個反的?”
聽見陌生的聲音,那個桃紅裙的女子抬起頭,露出了一張極為嬌媚的臉龐。
知道來人是質疑自己,女子拿著書的手插在腰間,甚是理直氣壯:
“這是自然。”
問她話的自然是万俟悠,她有心再問兩句,可她其實也只是粗看過《女誡》,就轉頭看向蘇姮。
蘇姮無奈上前:
“‘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一適之文’又何解?”
女子挑眉一笑,說:
“男人從來都是廢物,連家人都照顧不了,為了孩子和老人,得想盡辦法再請一個女子進家門來當家做主,女子呢,死了一個丈夫也不能覺得自己隨便再找個就算了,從前喜歡斯文有禮的,就不能屈就不斯文的,從前喜歡強壯的,就不能屈就不強壯的,所謂‘無一適之文’,不過是‘其心如一’。”
還真是,怎麼說都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