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經過,車裡的人從外頭進城,不知道這裡怎麼聚了這許多人。
聽了路人的議論,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禁嘆息一聲:「可惜了,這麼個伶俐人。」
趕車的是他店裡的夥計,向車裡說道:「咱們茶社也有小半年沒開張了,小的想起來那蘇八郎還在咱們帳上存著銀子呢!」
「等風聲小了,買些紙錢給他燒了吧!」春明茶社的老闆道。
這一日玉如璧臨產,衣家一直瞞著她,不叫她知道楚腰館和蘇好意的事。
但前一日玉桂說走了嘴,玉如璧情急之下便動了胎氣。
船幫內,張氏和童三爺已經為蘇好意私設了靈堂。
「八郎,我們無能不能救你,」張氏大著肚子跪在地上慟哭:「只願老天有眼,早早還你清白。」
城樓拐角處,風雪依舊。
看客們早都抵不住寒冷散去了,但還有人遲遲不肯離開。
那人站在那裡,緊抿著嘴擦乾了眼淚。他如今穿著輕暖的皮裘,再也不復當初的窮酸模樣。
積雪已經將近一尺深,如果不是十分著急的事,誰都不會出門。
一隊人馬自城外飛馳而來,黑鴉鴉的官服在白雪裡分外顯眼。
真的好似一群烏鴉穿雪而來。
這麼冷的天氣,馬身上卻騰起了白森森的熱氣,雪花飄下來,與那熱氣相觸立刻便化了。
而馬身上卻覆了一層亮晶晶的冰殼。
天色更暗,那雪卻沒有要停的意思。
這隊人衝進城門,為首的人勒住馬頭,狹長的鷹眼盯著城樓上的屍體。
時間久了,上頭已經落滿了雪,看不清面目。
只有赤著的兩隻腳,僵硬地垂著,毫無生氣。
權傾世整個人如同被冰封住了,直挺挺坐在馬上,冰冷的雪花吸進口鼻,鋼針一樣刺得胸腔生疼。
一個多月前,他被派往滁州公幹,等聽到蘇好意被求進的訊息便立刻日夜兼程往回趕,但終究,還是沒來得及。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崔禮在一旁小聲勸著:「當心附近有耳目。」
權傾世冷冷地哼了一聲,非但沒走,反而下了馬,崔禮等人也急忙下馬。
「你們留在這裡!」權傾世單手握住披風後擺,扔下這句話便上了城樓。
看守的人上來阻攔道:「上頭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死屍。」
權傾世一句話也不說,抬腿便踹了上去。
那人躲閃不及,直接從牆頭跌了出去,落在地上摔了個半死。
權傾世卻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繼續往上走,其餘的人見了,還有誰敢上去阻攔?早都紛紛躲到一邊去了。
崔禮到底還是追了上來,緊跟在權傾世身後進言道:「大人,屬下方才問了,蘇公子是公主授意處死的,且要暴屍三月,您若替他收了屍,只怕不成。」
權傾世太陽穴上的青筋起伏跳動,一張臉更是白得不見人色。
崔禮知道他此時已處於盛怒之下,可作為忠心的部下,必須要犯顏進諫才成。
「大人,你就聽屬下一句勸吧!」崔禮心一橫,張開雙臂擋在權傾世身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迎著權傾世殺人似的目光,崔禮覺得自己已經被千刀萬剮了一遍。
可他終究是挺住了,沒有後退半步。
權傾世是活閻王,手段狠絕沒人性,誰想從他面前討份人情,無異於登天。
可正因為如此,成為特例的蘇好意於他而言,便成了孫悟空頭上的金箍,碰也碰不得。
崔禮算是權傾世的老部下,對他的脾氣總能摸出個五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