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沒客人,灶上也不熱,陶壺裡的水都讓小僕從喝完了兩回,羊肉餺飥才終於上了桌。
湯很厚,大概是因為錢給的足,連脂帶皮的羊肋好肉給了足足一層,加了胡麻蔥碎。
小僕從用牙撕著肉,吃得頭也不抬,他家郎君倒是斯文許多,舉動間都有大家氣派。
就是吃得也不比他慢。
吃了整整一碗,郎君又叫了兩碗餺飥,兩人又埋頭吃起來。
這時胡餅才端上來,小僕從撕都在了羊湯裡泡著吃。
兩隻拈著一個胡餅,那郎君看向守著食肆的女娘:
「敢問這位娘子,旁處也就算了,這南市怎也這般蕭索?好歹是馬上就要過年了,洛陽百姓總得置辦年貨吧?」
那女娘陪著笑轉過來,聽了這話只能搖頭:「郎君一看就知道是好出身,要置辦年貨,總得有錢呀。」
「錢?」
看向女娘身後的空蕩街道,郎君皺眉道:「難道偌大洛陽,無數百姓都沒錢了嗎?」
「確實如此。」女娘嘆了口氣,「咱們在這洛陽城裡還真是無錢可用。」
她從袖中取出了幾枚銅板,走過來放在了這郎君的面前:「郎君,這種錢,你要是看見,可願意收?」
案上的銅錢一看就是新的,邊緣未損,銅色還在亮,卻只有人指肚大小,中間方孔也只有綠豆大小,旁邊四個字:「天佑通寶」。
天佑,是梁帝重新臨朝之後改元的新年號。
「說是一枚定過去同光通寶半枚用,更是把聖後新發的『雙聖錢』收了回去,這錢又哪有那般好用?洛陽早就沒了能用的錢。」
愣頭愣腦的僕從擺弄了那下銅板,瞪大了眼睛看向對坐的俊俏郎君:
「郎君,這錢看著好小呀。」
那郎君抬眼笑了笑,又吃了口胡餅。
小僕從把錢拿起來捏在指尖仔細端詳:「這錢看著真脆。銅少,錫鉛多,這種錢要抵從前半文,只怕沒人願意。」
那女娘苦笑一下,將錢收了起來。
「又哪是我們願不願就能說的?」
門口一陣響動,女娘連忙將錢揣回懷裡,慌張看去,只看見有人正靠著她的火爐取暖。
「烏娘子,饒我一碗熱湯水,兩個胡餅。」
留著山羊鬍的中年小心彎著腰,手裡拎著小袋。
「官郎君,您可省省您那些粟殼吧,拿來餵馬,那馬都嫌糠。」女娘說著話,去了後廚端了碗湯出來,「要不是給這兩位郎君讓我起了火,這熱湯是沒有的。我也不要您那粟殼,趕緊喝了走吧。」
「謝謝,謝謝。」中年人小心讓到一邊,將碗裡的熱湯喝了。
女娘也不再多話,只站在店門前守著冷清的食肆。
在店裡吃完了飯的二人提起行囊走出來,只看見一隊官兵匆匆走過,比路上的行人還多。
「郎君,咱們再往哪去呀?」
「慈惠坊。」
兩人還沒走出南市,突然被人攔下,攔路的穿了爛麻衣,留著山羊鬍,正是剛剛去食肆討湯水喝的中年人。
「兩位可是北邊來的?可要黎國的兌票?」
穿著裘衣的郎君沒說話,身側的小少年皺著眉頭:「黎國的兌票你去黎國賣,怎麼在洛陽城裡找我們剛來洛陽的?」
中年人縮了下肩膀,退到不起眼出,賠笑道:「回小郎君的話,商路斷了,洛陽城裡大商戶走了,能跑的也都跑了,我這空有兌票也只能困守洛陽,兩位一看就知道是從旁處來的,一共價值三貫的兌票,兩位若是想要,換、換同光錢,乾寧錢一貫又八百文,要是雙聖錢、安民錢,一貫五百文也可。」
所謂兌票就是黎國財、商兩部與生意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