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的時候,趙啟悠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上面汗水滿滿,還有深深的指甲印。
……
衛薔說了找人陪趙啟悠逛逛,還真安排了一人——裴道真的兒子裴從越。
裴從越剛決定丟了自己的父親,父親就去了西北,如今叛軍橫行,母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過了年也不到十八歲的少年被留了在麟州,崔瑤想把他接手過來,衛薔卻把他送到了韋衍處跟著讀書。
說是等春日裡州學新一年開學,再讓裴從越跟著州學教授讀書去。
裴從越本以為自己能一直安安分分等著開學呢,從天而降一個郡王被塞在了他手裡。
兩個少年便在麟州內外遊蕩了起來,看看織造坊裡的織機,看看新蓋好的州學,再看看藏書館……
趙啟悠平日在郡王府深居簡出,也難得有這般自在的時候,裴從越性子寬厚極有耐性,也是個極好的玩伴。
唯一讓趙啟悠有些奇怪的,就是裴從越幾乎每到一處都會從「當初我阿父扔我在這,我……」這句話開始說。
聽得多了,趙啟悠忍不住說:
「裴七,你不要總是用這一句話開頭,我這麼聽著,還以為裴侍郎每日都要把你丟上幾次呢。」
那一瞬,裴從越的神情甚是奇異。
如此閒逛了三四日,眼看上元節將至,麟州那些只堅固而絲毫不見華美的民宅前都掛起了各式各樣的簡陋花燈,趙啟悠微微顯出了幾分心急。
「裴七,馬上就要打仗了,這麟州城中怎麼沒有調兵的跡象?」
「調兵?」聽趙啟悠這麼說,裴從越也覺得有些奇怪,「對呀,就算兵馬不開拔,糧草也該動了。」
一旁一中年婦人正踩著木凳掛燈籠,聽兩個少年說話,她轉身道:「那邊小郎君過來替我將燈籠掛了。」
「啊?」趙啟悠還沒反應過來,裴從越已經大步走了過去。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開拔呀?可是定遠軍南下平叛?」
趙啟悠看裴從越,裴從越看趙啟悠,兩個人都從未與這般的婦人說起軍國大事。
那婦人先笑了起來。
「兩位小郎君可是覺得如我這般的人怎麼還知道開拔之事?我從前可也是定遠軍呢。」
指了指自己缺了一塊肉的耳朵,她笑著說:「這麟州是定遠軍的根基,你們走在路上,如我這般年紀的,十個裡有三四個從前都是定遠軍呢。」
婦人抬頭看看天,說:「兩位小郎君要不要在我這吃碗羊肉牢丸?我看你們的年紀跟我女兒相當,她今年要考州學,中午也要與同學們去看書,我給她送了飯回來,自己還沒吃呢。」
趙啟悠和裴從越呆愣愣跟著這婦人進了她院中,只見一口石磨正在當中,旁邊還放著泡水的豆子。
「我在城外有地,平時不忙就磨些豆腐去賣!不信去外面打聽,宋嫂家豆腐可是麟州城都有名的。」
趙啟悠還記掛著大軍開拔南下一事,輕聲問:「那請問伯母,您可知道為何到現在,麟州城也沒有動兵的訊息?」
「哈哈,小郎君,元帥點了湛盧部和巨闕部各兩萬人,使湛盧部主將龍十九娘子和巨闕部副將僕固瀾率軍南下平叛,可是正月初十就走了。」
正月初十,正是趙啟悠來北疆傳旨的那一天。
少年郡王已經驚呆了。
「走、走了,是已經出兵的意思嗎?」
「那當然。」
陶鍋裡本就燒著水,宋嫂端著之前包好的牢丸準備下鍋。
「元帥說要發兵,那就是發兵,哪會等到今日?大軍也不是從麟州抽調的,雲州三萬,府州五千,蔚州五千,還有應州五千待命,根本用不著駐紮在麟州的定遠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