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管事氣急要攔,被坊衛一齊攔住了。
青皮小車擦著雕花華車緩緩而過,伍晴娘原本在車裡低頭坐著,突然抬起了頭。
一根長長的金簪挑開了她車篷的側簾。
半面天光照進了車篷裡。
「夫子?分明是個窮酸婦人,也敢稱夫子。」
說這話的人也是個女子,她倚在雕花馬車的窗前,露著鳳眼朱唇,她玉琢一般的手上捏著金簪,神態睥睨,說話時,她手中金簪晃了晃,又顯輕慢了十倍。
一身錦繡更是將伍晴娘兄長多年的積累徹底壓了下去。
伍晴娘還未將她的樣子仔細看清楚,她家小車就已經駛到了前面。
簪長不及,她的車簾終於落下了。
亮了的車中復又暗了下來,伍晴娘還沒回過神,就聽那女子又冷冷說道:
「鄭家女學中的夫子哪個不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也沒有誰敢在朝廷二品誥命面前如此無禮而過,此等無禮之人也配稱夫子?見不得人的舊羅衣,也敢穿著入國公府?我真為定遠公府擔心,一雙賤鞋髒了寶地。」
伍顯文回身就要罵這婆娘,卻看見自家馬車的前簾被掀開了。
「大兄,停車。」
伍晴孃的手有些抖。
阿兄專門選的新鞋踩在旌善坊的地上,伍晴娘沒有回頭,下車的時候她扶了一下腦後的玉簪,低頭時竟然笑了。
笑了,手就不那麼抖了。
伍顯文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自己走向定遠公府的大門,一邊走還一邊大聲說道:
「我入一品門庭,如何還要跟被攔在門前的二品誥命行禮?素衣也好,舊衣也罷,你腳上的鞋再貴,終究我是國公府座上賓,你是坊外不速客。」
這段路伍晴娘得自己走,
她沒有見不得人。
她走得完。
正巧衛薔來門口迎人,正見了此一幕,她不禁笑著行了一禮,說道:
「伍夫子,我國公府上下可是久等了。」
第41章 成虎 「人畏之如虎,便索性先成虎,再……
剛起時,天還有些陰沉,到了如今竟然放晴了,白花花明光落地,照得眉目清明與怒色滿面一般明晰。
「伍夫子名字取得極好,每次一來,天就晴了,天晴了,誰是影子誰是樹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坊門距離定遠公府大門頗有些遠,伍晴娘走到的時候略有幾分喘。
看著衛薔的笑臉,她深吸一口氣,也笑著說:「國公大人怎麼知道我能解開上次的題?」
見妹妹不再畏怯,伍顯文也高興起來,一群人說說笑笑進了國公府。
坊門外的人看不見這份熱鬧,只是隱約能聽見。
金簪早就收回了車簾後。
管事小心道:「夫人,眼下,我們……」
車內靜了許久,人影又短了一截,從裡面傳出年輕女子細細的語聲:「夫人說回府。」
國公府內,一群姑娘站在內院,看著「新夫子」。
別說教授算學了,這是伍晴娘第一次對著幾十個人講話,哪怕都是些小姑娘,她也臉頰生霞,掌心都攥出了汗。
衛薔見狀,直接從書冊中點了兩道算題問解法,她脫口便答,答完之後心中忐忑也就壓了下去。
「若論詩書,在座我一位都比不了,唯有心算,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
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
說出這句話,伍晴娘自己愣了一下。
她、她真的能靠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為人師?
只是這麼一想,她頓時覺得有一物撐在了自己身軀之中,讓她從一被阿兄庇護的飄絮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