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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乎是爛了的橘子。」

「還有落花生,也是生了黴壞掉的。」

聽見「黴」這個字,林昇霍然轉身看向沈秋辭,眼睛上蒙了白帛的男人站在無數燈影之外,隱隱仍是許多年前少年的輪廓。

「林大俠,可有什麼發現?」他笑著問。

林昇極輕地嘆了口氣,走到他的面前:「只覺得這洞中之物,從毒草到這等古怪之物,走的甚是高遠,我這慣於用刀的看不懂。」

沈秋辭輕聲說:「擒下徐厚善,想來他能給你解惑。」

「但願如此。」林昇脫下手套抓住了沈秋辭的手臂,「你小心些,我們下去吧。」

林昇手掌的溫熱透過薄衣傳來,沈秋辭忍不住低下頭笑了。

「剛剛我似是踢到了石頭。」抬起頭,他這麼說,「腳有些疼。」

那之後直到離開這山洞,林昇再沒離開他兩步遠。

此洞在金陵以西的長江上游,出了洞來便是乘坐來時的小船順流而下。

沒了彷彿沒有盡頭的雨,四月末旬的江南顯出了幾分熱意。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沈秋辭抬手摸了下江上的風。

「日落時分,咱們在那山洞裡呆了一個白日。」出來之後林昇為首的所有人都戴上了幕籬,在暗中呆久了,人的眼會受不了。

日落。

沈秋辭轉向船尾,錦緞似的霞光披灑了他一身。

「林大俠,憑著這些,我算不算戴罪立功?能不能有一日再回荊州當個書院的夫子?」

林昇也在隔著幕籬看夕陽,也看著身側站著的男人。

「手未沾血,為荊州百姓而剷除一州不留行的沈秋辭沈郎君,做了這些,是夠的。」

她垂眸一笑。

「徐厚善死了。」

屬於夜晚的涼風穿過浩浩江面。

沈秋辭似乎有些意外:「畏罪自盡?還是被楊源化下了手?」

「吃了兩顆粽子,有點渴,落在暗河裡溺死了。」

沈秋辭緩聲道:「身為金烏,他造下殺業無盡,這般死了,實在讓人不解恨。」

「是。不留行之金烏,為楊氏謀劃十數年,為之作刀斧手,南吳齊、符、陳三家上下兩千餘口,皆死於其手,其中符氏數百婦孺被逼投贛水而死;暗害南吳境內孟致通等不下百人;屠南詔無量山彝人三部千餘人,只為了借花粉以蜂追蹤的秘法;暗中勾結西北羌人致西北四州各族沉淪戰火死傷兩萬餘;勾結梁國呂、韓各家,助其作亂,呂氏為禍一方,害死鹽工及其家眷數百,韓氏作亂至今餘禍未;南吳借道荊州伐梁,又出屠民之策,使復、安州兩地生靈塗炭積骨如山……罪狀累累,當認罪伏法,當天下人共唾之,當留名史冊作一千古惡人,沈無咎沈學士,沈首領沈金烏,我說的可對?」

沈秋辭,或者,也可稱他作沈無咎。

比優曇花還動人的男人抬起手,摸了摸頭頂的髮帶。

那髮帶是白色的,荊州大牢裡,林昇小心翼翼地幫他洗臉,給他覆在了眼睛上。

那一日,他還以為他們仍可有後來。

可惜,一日又一日,他們在一起,他知道了她如今的樣子,絕不是什麼定遠軍承影部的隊長這麼簡單。

手有長疤。

握長刀。

那承影部的衛副將被傳說中的從前大梁定遠公如今黎國大輔一手撫養,承的是一樣的林氏劍法,偏偏抱劍的姿勢與當年的林昇一樣。

她還有個至交親朋中了烏頭之毒,那人怕就是心悅她心悅的天下人皆知的薛驚河薛將軍。

她竟是她。

多少年來不留行群鳥北飛皆被一柄利弓射落,她就是那執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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