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你不必與這惡女子求情,若不是她三十多還未嫁出去發了瘋,如何阿尹連信也不寫給我!」
陸梵響自幼習武,掙脫僕從連又要衝上來。
陸蔚轉身要攔自己這瘋了的兒子,卻見一刀鞘突然壓在了兒子的肩上。
心中一冷,陸蔚徐徐轉頭,便見定遠公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反手握刀使將刀鞘壓住了陸梵響。
「撲通」一聲,陸蔚跪在了地上。
「元帥、元帥手下留情,我願、願出五十萬貫贖我這孽子!」
衛薔看了一眼陸蔚。
她一貫記性好,雖然從前在洛陽沒見過陸蔚幾次,還記得這位相貌英武的將軍,沒想到數年不見,他不僅白髮過半,頭頂可憐,連出價的樣子都變得甚是大方。
「五十萬貫?」她又看回了那陸梵響,「你是贖你兒子哪一般呢?」
「百、百萬貫!百萬貫也可!」四下裡都是自己的親信,陸蔚卻還是不顧體面地磕頭在地:「元帥!我只有兩個兒子,長子剛被我帶去洛陽就被收進了太學,現在是個只知道開詩會的廢物,次子一直被我留在太原,是我管教不周,還請國公看在我多年來與北疆為善的份上放過我次子吧!」
看著幾乎要流出老淚的陸蔚,衛薔皺了下眉頭。
陸梵響在刀鞘下掙扎不休,可他苦練了這些年的武藝在這區區一個刀鞘之下彷彿是蚍蜉撼樹螂臂擋車,些許用處也沒有,只能無助大吼:
「阿父你不要跪她!」
「你閉嘴!若不是你我何至於如此!」
見這般父子情深,衛薔搖了搖頭道:「若是當年你們為那些陸家女兒做到如此地步,一個攔定遠軍的車隊,一個跪在地上哭求,那些女孩兒說不定我根本不會帶去北疆。」
陸蔚的親女兒陸佛奴今年才二十一歲已經做到了平州民部副主事,年年考評為優,衛薔已經想等打下許州便命她做許州民部主事。
被老郡公夫人親手養大的陸明音更是在東北都護府做學政兼任監察司副司長,他日調回北疆就是刺史或監察司總領幾州的大司長。
甚至被陸梵響心心念唸的阿尹,衛薔也想起了她是誰——自願從軍如今正在赤霄部為後勤的尹荷,如今也是統管數十人的小後勤長,赤霄部從在東北時候每每報功都有此人,再過三兩年在軍中升任大後勤長掌管數萬定遠軍背後屏障又或者轉到各州做一個民部主事都是足夠。
那尹荷之所以能讓衛薔一直記得,是因為她在報名來北疆的文書上寫著「曾做奴婢」四個大字。
可這般合該名動天下的女孩兒們,尤其是陸佛奴,從未得過自己阿父跪下求她別走。
陸蔚心中一怔,從佛奴去了北疆,陸蔚就當她是死了,縱使後來與北疆交好,也只派人給衛薔送了千貫求能好好照顧她或是給她當嫁妝。
他倒是在邸報上看到過阿音的訊息,定遠公向朝廷寫的文書上寫了陸明音任東北都護府的學政一職,旁人不知道那時的陸明音不過是十九歲少女,陸蔚又如何不知道?
可他從來沒想過佛奴能如何,衛薔與阿茵都是少年失了父母,偶爾見的定遠軍女官都出身北疆,在極苦之地磨礪而成,他家佛奴哪有這等本事?他在洛陽的婦人拜佛也不過是想佛奴不要嫁一個粗莽軍漢。
聽見衛薔提起那些女孩兒,陸蔚拜倒在地,道:
「我大兄遺孤阿音能得國公教導實在是畢生幸事……」
是了,男兒有用,女兒無用,偶爾有個女兒有用也是有人教得好,或是那女兒嫁得好。
若非這般,那些世家出來的女兒又如何能心歸北疆呢?
衛薔的眸光瞥了一下堂中的滴漏。
時間差不多了。
太原城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