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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身京兆柳氏,從小才學過人盛名廣傳,長安上下求婚之人踏破柳家的門檻,她嫁入鄭家二十餘載未曾有絲毫差池,她是兩京世家中世家婦的典範,偌大洛陽能落了她顏面的又有幾個?

她竟然就被自己夫君用兩個妓子給羞辱了?!

那之後,柳氏便少管府中事,由得那些妾室管事胡鬧。

她本想看看鄭家沒了她又能淪落成什麼樣子,沒想到剛鬧過兩場鄭裘便極少回府,柳氏問了他身邊的侍從,知道他又在溫柔坊尋到了兩個未至豆蔻的丫頭每日教著讀詩寫字,只等年紀再大點便接回府中。

柳氏硬生生吐了一夜,喉管都破了,血絲摻著胃水湧出來。

自那之後,柳氏的心便涼了。

同光十年,也是這般煞風正盛的日子,鄭裘帶著全家往河南府城外的莊園為家翁賀壽,正值造反的軍隊圍攻鄭州,一隊造反的亂兵從許州流竄到河南府卻被訛傳為逆賊要圍攻河南府。

叛軍四萬打下許州已是勉強,如何能再攻河南府?又見亂兵軍容凌亂,柳氏輕輕一笑,對自己的鄭裘說這並非是來攻打河南府的逆賊。

她自認自己毫無錯處,可沒想到忙著逃命的鄭裘當著滿院下人的面給了她一耳光。

「既然無事,你便在此留著罷!」

鄭裘冷笑一聲,帶著家眷細軟便回了洛陽。

只有她柳氏被留在莊子裡整整半年。

家中一亂,鄭裘就能走,他能去溫柔坊,能去酒肆。

可她呢?鄭裘將她放在宅院裡她便在宅院裡,鄭裘將她扔在莊子裡她就在莊子裡,她竟無處可去。

「你們不過是被豢養於宅中的畜生罷了!」

「柳妤,我等你後悔的那一日!」

在莊子裡,她會想起駱氏那瘋婦說的話。

一夜一夜地想,整日整日地想,她的半生在這般瘋言裡從她的眼前呼嘯而過。

越想著,她竟越來越不知自己是誰了。

她是柳家貴女?

「你們不過是被豢養於宅中的畜生罷了!」

她是鄭家夫人?

「你們不過是被豢養於宅中的畜生罷了!」

她是……矜貴高傲生於簪纓望族的世家婦?

「你們不過是被豢養於宅中的畜生罷了!」

一時想得入神,一時又讓自己別再去想,想又如何,不過更恨自己無路可走罷了。

一日又一日,她苦熬到幾乎要把自己的骨頭都熬碎了,終於有一天問那北疆來的信差在北疆一女子如何能為官。

然後,便有了這信。

「南市……我是不是很久沒去逛過了?待過了重陽,我去南市看看。」

……

姜清玄找到衛瑾瑜的時候她正在洗馬。

衛瑾瑜這匹白馬是姑母衛薔從前那匹「元宵」的孫子輩,難得又是一匹純白的,姑母特意留給了她,她給馬取名「不染塵」,到如今也跟了她快十年了。

北疆兵士皆愛馬如命,衛瑾瑜也不例外,縱使再忙隔日總要騎著不染塵出去跑兩趟。

不染塵的性子與衛瑾瑜相似,也是愛鬧的,衛瑾瑜用刷子為它刷毛,它就用頭頂衛瑾瑜的腦袋,把衛瑾瑜的衣服都染濕了。

「別鬧!」衛瑾瑜笑了兩聲,捧了一把水澆在了馬的頭上。

姜清玄站在一旁靜看著,彷彿看見了衛泫和衛錚父子洗馬的樣子,衛家人都愛馬,將馬當了自己的血脈兄弟。

只是阿薔洗馬的樣子他彷彿未見過。

巧的是此時遠在朔州州的衛薔也在洗馬,將袖子挽起,她穿著一身粗衣抱住了馬的頭。

金色的馬毛在衛薔的手中如水般滑落,落在了馬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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