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丹陽侯公子的求親,姑娘為什麼應下了?”
清圓知道,在他面前扯謊抖機靈都是無用功,她似乎已經習慣和他實話實說了,便道:“我們還在橫塘的時候,三公子也曾向家裡提過這件事,當時他母親不稱意,託了人來,要我知難而退。我是想著,有了前一回,這回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的,畢竟謝家心裡有疙瘩,丹陽侯夫人自然也有,應了三公子這一回,是為了給他一個臺階下,況且……我二姐姐對他也有意思,我是為了激怒她和扈夫人,才有意這麼做的。”
說起來倒情有可原得很,他也清楚她說的是實情,但他依舊不太放心,“那麼萬一李從心果真討得了父母之命,四姑娘又該如何取捨呢?”
如何取捨……其實到現在她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她必須要做出取捨。只因這位指揮使的一廂情願,她就負上了重枷,其實是說不通的。反正逃避不是辦法,總得和他說清才好。便比了比手道:“殿帥今日又奔波幾十裡,一定乏累了,先坐下吧,坐下咱們從長計議。”
她的語調不緊不慢,總有一種安撫式的力量。若說累,他早前很吃過苦,一天奔波幾十裡並不算什麼。只是她既然引他坐,他也不好推辭,便在那張柏木做的方桌前坐下了。寺廟裡的日子寧靜清苦,這木活兒簡陋得很,樹瘤沒能繞開,劈了板做成桌面,上頭便留下沉沉的一塊疤。她牽起袖子替他斟了一杯茶,那雙蘭花一樣的手捧著,放到他面前,心平氣和地笑著,心平氣和請他潤潤喉。
“我認得三公子,在認得殿帥之前,那回正是因他的引薦,我才往貴府上去的。我同殿帥說句心裡話,我是庶出,母親身上又揹著洗不掉的罪名,我從未奢望將來能有多好的婚事。我甚至想著有朝一日能回陳家去,陪著祖父祖母到老,也就夠了。後來在春日宴上結識三公子,對他說不上喜歡,但我很是感激他,如果不是他的那個名冊替我解了圍,我這會兒不知已經配給誰家了。”她說完,軟軟望了對面的人一眼,“殿帥,在你眼裡,我這樣的人可有自己擇婿的資格?”
他忽然意識到,這小姑娘張開了一張懷柔的網,慢慢收口,慢慢試圖從他嘴裡套話。一切變得有意思起來,他饒有興致地點頭,“沈某還是很尊重四姑娘的,否則直接將你擄進我府裡,量你謝家不敢登門要人。”
這話雖然猖狂,但說的是實情,清圓溫吞地笑了笑,“我知道殿帥是好人,也很感激殿帥聽我陳情。但殿帥既然說尊重我,那麼……是否可容我自己挑選親事呢?”
她滿含希冀地看著他,有些話沒有說破,但他也看出來了,她想拿這次的親事賭一賭。扈夫人若按捺不住再動手,她便有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機會;扈夫人若按兵不動,且李從心又能爭取到迎娶她的機會,那她便接受安排,橫豎最不濟也落個侯府少奶奶的名頭,似乎也不算太差。
所以看來看去,這計劃裡頭不便有他,他的執著變成她的絆腳石了。這姑娘,若說簡單,當真不簡單,有野心,也懂得及時止損。她默默做她想做的事,能成皆大歡喜,不能成全身而退,她沒有那麼多的刻骨銘心,她總是淡淡的,然而淡淡的,卻也無情透頂。
可惜她的算盤再好,得不到他大度的應允,“四姑娘說總有一日給沈某一個答覆,是打算親事定下後,多謝沈某的厚愛麼?我好像忘了告訴你,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成人之美,別人美了,我不美,我就不喜歡。其實你何苦兜那麼大的圈子,你要報仇,我替你報;你要做正室夫人,我這裡正好有個缺,給你做正室夫人。沈潤是從二品的銜兒,你來日必定封誥,不比做小伏低熬死了婆婆再當上侯夫人,強百倍?”
第53章
屋子裡昏昏的,像個昏昏的夢。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半開的支摘窗下透進青藍的電光,那光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