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嗯了一聲,他坐直了身子,微微傾身向她,將手覆在了她的額上,試了試額溫。
“楊稟風說,只要熬過今夜,高熱退了,就再無兇險了。厲厲,你命很大。”
段柔藍卻不開口,只看著他,眼睛裡浮泛起了一層淺淺的泉。
皇帝看著她的眼睛益發溫柔了,將聲音放的更輕,“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一直在發抖,令朕想起來從前,你在東宮歇下的頭一個月,你總疑心半夜有貓兒狗兒的亂轉,朕就騙你說有老貓專叼不睡覺的人,你聽了反而不害怕,叫我出去同老貓打架……”
皇帝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輕輕為她拭淚,話說到一半,地上忽然支稜起一個腦袋,小女兒揉著眼睛從地上坐起來,呆呆楞楞地看著爹爹和阿孃。
空氣就安靜下來。
乘月眨眨眼睛:“……我去同老貓打架,你倆好好談戀愛。”
皇帝同段柔藍對視一眼,唇角上仰,揉揉她的腦袋,“說什麼胡話。快過來叫娘。”
段柔藍掙扎著坐起身,卻疼的眼前一黑,乘月連忙爬起來,坐在孃親的手邊上,把爹爹擠走,“娘……”她喚了一聲娘之後,愣住了,再看到孃親蒼白的臉上淚水漣漣,正伸出手撫摸著她的臉,乘月一下就哭出來了,撲倒在段柔藍的懷裡。
“……我終於有娘了,蘇元善有娘,誠王叔家裡的大姐姐也有娘疼,姜釋雲也有娘,只有我沒娘疼——我爹爹只會罵我,也不會綁雙丸子的鬏鬏,還總拘著我叫我讀書。”她哭倒在孃親懷裡,惹得段柔藍和爹爹一陣心酸。
皇帝扯開了小女兒,“你仔細著你孃的傷口,要不是為了救你,你娘何至於要受這樣的苦。”
乘月又往孃親的懷裡拱,只是這回避著了孃親的肩頭傷,“還不是爹爹要我多見見世面,學學姑母常換駙馬……不過,爹爹,我原本在我娘腳邊上睡著,怎麼一睜眼卻躺在了地上?”
皇帝自然不肯承認是自己把小女兒拽了下來,只接過侍女遞來的水,送在了段柔藍的嘴邊兒,溫柔地哄她喝下。
段柔藍喝了水,喉嚨裡的不舒服感才消散了一下,緊緊抱住了乘月,輕聲同她說著話。
“……全是孃的不是,你那時候才十五個月,娘就回了滇南,也沒能陪著你……”
乘月百感交集,只覺得眼前的天都晴了,心情好到無以復加,她反過來安慰孃親,叫她不要自責。
“娘啊,你這十三年在滇南過得好嗎?快活不快活?”
段柔藍點著頭,眼睛在流淚,唇邊卻有笑,“自然是快活的。”
“那不就好了?我這十三年除了想娘以外,過得也很好,爹爹疼我,哥哥雖然老欺負我,可我知道他心裡也待我好,咱們這十三年裡都沒有白活,為什麼要難過呢?”
小女兒純稚的話語一下子就擊中了段柔藍的心,她萬沒料到從前那個坐在搖椅裡的奶娃娃,如今竟長成了這樣會安慰人的暖心小棉襖,直又哭又笑的親了親女兒的面頰。
乘月就摸了摸被孃親親過的面頰,有點不好意思,“阿孃,你也親親我爹爹吧,我覺得他這十三年應該過的不好,我哥哥太不省心了,和我不一樣。”
皇帝不自然地清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把自己的臉湊近了一些。
段柔藍的心緒這下全好了,只看了看小女兒,果真親了皇帝的面頰一口。
“你這嘴巴太乾了,多喝點水。”皇帝滿意地收回了臉,眼睛笑眯眯,嘴上卻毫不客氣,他又數落乘月,“你哥哥可比你省心多了,朕為你操一百八十個心,為你哥哥只要操一個。”
乘月躲在孃親懷裡不服氣。“我情緒穩定啊,你看我哥哥動不動就鬧脾氣離宮出走,還常常把自己關在東宮裡生悶氣,哪像我,您怎麼罵我我都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