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蘇苦笑道:“你也知道聖上巴不得我天天給他抓個貪官出來,抄家充盈國庫。”
“這幾日聖上在綏州的心頭刺都拔了,你起碼能安生半年。”
小童烹好了,起身奉茶。張蘇感慨道:“真是好茶,唇齒留香,起碼也要二十金一兩。若是五品以下的官員,單靠俸祿肯定買不起,”一頓,又見沈長堂輕聞茶香,張蘇說:“侯爺您這習慣怎麼還改不了,暴殄天物四字就適合用在您身上。你不喝給我喝……”
沈長堂睨他一眼。
張蘇又訕訕地縮回手,道:“哎,人老了,記憶不中用,險些忘記侯爺您不喜歡別人碰你東西的習慣了。”他迅速轉移話題,說道:“算起來,侯爺來綏州已有小半年了吧?”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他似笑非笑地道:“本侯若不來綏州,不砍斷王相在綏州的手足,聖上又豈能安心?”
張蘇心有餘悸,穆陽候這雙眼著實可怕,看似有笑,卻達不到眼底,那一片冷意真真讓人心慌。他正色道:“這回王相輸了,皇后恐怕又有動作了。”
“本侯身邊高手如雲,任她鑽空子。這筆賬,總有一日我會跟她算。”茶湯漸涼,他擱下薄胎茶杯,抬首望月,說道:“還未到十五,月亮便已那麼圓了……”
張蘇笑道:“良辰美景,自當一壺好酒,兩三知己,暢談人生。”
沈長堂嗤笑道:“現下還有同僚願與你暢談人生?”
……的確一個手指頭都數得完,打從當了御史後,便有了毛病,總愛從別人的字裡行間挖出失職的證據。久而久之,除了這位穆陽候,倒真沒人敢與他安心說話了。他鬍子抖了抖,道:“事情既然已告一段落,我明日啟程回永平。綏州的氣候不好,悶得讓人難受,我一把年紀受不了了。你打算何時回永平?不瞞你說,沈夫人召見我妻妾多回,逮著空子便提起在外的侯爺,明裡暗裡地讓我催你早些回去。還請侯爺放過我一家老小,給個準話,我好答覆沈夫人。”
一頓,張蘇又說:“我知你放不下以前的事情……”
得來沈長堂毫無笑意的眼神,張蘇又改口道:“再過兩個月便是中秋,宮裡有中秋宴,你再忙也得回去吧?走水路也要大半個月,你至少也得七月中旬離開這裡。”
沈長堂沒有難為他,只說:“七月初。”
張蘇鬆了口氣,說:“事情已了,你還留在恭城莫非聖上還有其他旨意?”
沈長堂又看了眼水中倒映的月,忽道:“果真是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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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阿殷微微一愣,今夜與往常走的路並不一樣。
引路的小童停下腳步,回首看她,問:“姑娘怎麼不走了?”阿殷回過神,問道:“今日侯爺不在屋裡?”
小童帶了幾天的路,雖不曉得眼前這位姑娘在侯爺屋裡做了什麼,但侍候了侯爺那麼長時間,她卻是頭一個能在侯爺屋裡待的姑娘,待阿殷也不似頭一回在天陵客棧時那般冷淡,堆了笑,說:“今夜月色好,侯爺賞月呢。”
須臾,小童便將阿殷帶到拱橋,他沒有再前行,道:“姑娘這邊請。”
阿殷抬首看去,不遠處荷池間的水榭里正有一道倚欄而立的人影。夏衫薄,夜風吹來,衣袂飛舞得宛如一道碧色流光。待走前了,才發現他手中執了酒杯,側首賞月。皎皎月色下,五官深邃而迷人,就連執在他五指間的酒杯也無端華貴了起來。
她還未來得及行禮,他便已察覺到她的到來。
“坐。”
他仰脖喝光酒杯裡的酒,望她:“喝過酒麼?”
阿殷說:“只喝過果酒。”
他坐了回來,就在阿殷身側,伸手執了酒壺。他今夜穿了碧色的寬袍大袖,難得沒有穿圓領錦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