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僕從急急忙忙的過來,行了個禮道:“老爺,有個徐大人提著禮物來看您了。”
徐大人?
這大過年的,來探訪他的全是從前老交情的舊友。
可這其中,也沒有個徐大人啊。
楊慎皺眉想了想,開口道:“我去見見他。”
徐階只等了半盞茶的功夫,便看見一個眼神鋒利的中年人緩緩的走了進來。
他穿著樸實的絨布袍子,髮髻一絲不亂,腳步沉穩有力。
只是老態從些許的白髮,和略粗糙的面板上,都可以依稀的看出來。
他看見徐階時眉頭微皺,冷冷開口道:“你是?”
徐階忙起身行禮,頗為恭敬的開口道:“下官,工部左侍郎徐階。”
從前在松江府讀書時,他便有幸拜讀楊大人的詩文,當時便驚為天人,讀過兩遍後深記腦中,睡夢時都深深咀嚼。
他的豪情,是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長白山前號黑風,桔槔火照甘泉紅。
他的雅興,是月仗雲門五彩球,御前爭賭最先籌,是五嶽山人相憶,八行書札遙通。
這樣的堪稱鬼才的人,哪怕落魄潦倒一生,自己都肯把上下身家都傾囊相與。
“哦,就是那個小年裡新封的左侍郎?”
楊慎不緊不慢的坐下,卻全無笑臉相迎的想法:“寒舍門可羅雀,可是徐大人走錯了?”
徐階畢竟年輕,聽他這麼一嗆,也不由得訕笑一刻,仍示意小廝把禮物接連放下,
“楊月溪……”
“那是老早之前的舊號了,”楊慎打斷他的話,擺手道:“現在號洞天真逸,你喚我楊廬陵便好。”
徐階應了一聲,又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道:“徐某也無意叨擾太久,只想問一句,您現在可知陛下新政?”
“略有聽說。”楊慎一想到這些事自己都無從過問,一時無名火起,只冷淡的回了一句。
“經部已立,下一步便是發展農商,按陛下的原話,諸事應皆以‘實業興邦’四字為準。”徐階不敢直視他,只低著頭緩緩道:“如今這朝廷上下,已經要大變樣子了。”
“實業興邦?”楊慎一笑,嘲諷道:“這宮裡上下的老骨頭,一個個都啞巴了?”
話一出口,他自己卻沉默了。
是啊,自己一走,從前帶頭的就沒了。
這宮裡雖然能臣直臣頗多,可一怕棍棒危及性命,二盼升官發財,他還不懂這幫人麼?
幾年前那些敢硬骨頭爭辯的人,被連著打死了五六個,不服的都剝了官職逐出去——可不是任由皇上施展,無人敢再吭聲?
“陛下還打算開設知聲堂,往後用宮城外那圓殿釋出詔令,令天下都清楚風雲改換。”徐階說著說著抬起頭來,忽然加重了語氣問道:“楊大人,難道您聽到這些,還不動心嗎?”
楊慎冷冷一笑,反問道:“動心?動心了又如何?徐大人怕是害了眼疾,看不清此刻情況了?”
徐階不避反進,再度朗聲道:“難道楊大人不知為何陛下迎你回京?難道楊大人不清楚為何陛下不敢用你?”
楊慎被他這麼一問,反而什麼都明白了。
他嚴肅而沉默的看了他許久,沉聲道:“陛下可知道,你一介左侍郎,敢來我這裡搬弄如此許多?”
徐階此刻生了膽氣,什麼都不懼怕,反而爽朗笑道:“徐某以為,這盛世將啟,萬世待興,一切才方開始——楊大人若是肯予才華,還有幾十年可以施展抱負!”
“抱負?”楊慎不怒反笑:“什麼抱負?再被當庭鞭笞,任由民間野史津津樂道?”
“楊廬陵,你有所不知。”徐階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