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李玄都提腳欲走,身後就傳來了南安郡主梅織雨的輕咳聲,李玄都腳步頓了頓,到底還是回了身,推門而入,在梅織雨的榻上坐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你在這裡安心住著,聖人那裡自有朕為你斡旋。”
梅織雨低垂著黑而密的眼睫,聞言才抬眼望著李玄都,眼神悲苦。
“這裡歷來都是皇后的居所,我既不配做皇后,又怎能安心住著?在聖人眼裡,我就是個餘孽、罪人,陛下何必可憐我?”
眼見著自家郡主又同陛下吵起來,跪在一旁的豆蔻赤藤都瑟瑟發抖起來,生怕又見到兩人劍拔弩張的場面。
同前朝廢帝的脾性一樣,梅郡主也是個寧折不彎的烈女,自打同陛下相愛以來,從不拿陛下當九五至尊,該小性兒就小性兒,該鬧脾氣就鬧脾氣,一年到頭慪氣出走的事,常有發生。
好在陛下愛極,吵過鬧過,還是愛她如初。
只是從前沒有旁人,鬧也就鬧了,如今紫微城有了新後,那位新後不論是出身還是性情,都比自家郡主硬實,更別提那位新皇后,還生了一張清麗絕俗的面孔。
自古男人都愛小意逢迎的女人,從前沒比較,往後若是新皇后放下身段,曲意逢迎,說不得能把陛下哄走。
都這個當口了,自家郡主怎麼還看不清形勢呢?
好在陛下並沒有發作,反而平靜地說道:“住就住了,還慪什麼氣?”
梅織雨聞言,心頭愈加地委屈,只拿一雙溼漉漉的眼睛望著他,拱進了他的壞裡。
“你捨命救她,還同她在篝火旁坐著說話,我只要一想到心裡就絞痛,今夜你同她若是同她同了房,我恐怕能嘔出血來。不成不成,我一想到她以你的妻子的身份同你說話,心裡就又酸又澀——不准你去見她。”
李玄都笑了笑。
六年前,他還是不受寵的皇子,阿耶派他去南地查毒草案,結果在森林裡中了瘴氣之毒,孤立無援、危在旦夕之極,是贊贊領著梅家四將,將他救了出去,彼時她也是眼下這般又嬌縱又無理取鬧的模樣。
“你們郡主燒糊塗了。伺候她歇下。”他鬆開梅織雨的手,拍了拍她的額頭,笑著站起身,由著宮娥為他整理衣衫,接著便走出了雲臺殿。
梅織雨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說不出的憋屈,眼見著陛下出了門,豆蔻趕忙湊上前來,捉住郡主的手臂搖了搖。
“郡主,為今之計,還是要儘快誕下龍子……”
梅織雨心頭思量來去,搖搖頭說了一句時候不到,“姑母說,男人自來都是對輕而易舉到手的東西,不珍惜,倘或我給了他,遲早都會成了厭棄的那一個,若是一直這般勾著,便能更長久些……”
“至於皇子,且不說能不能留下,即便生下來,聖人也容不下。時機不到,還是慢慢計劃著來。”
在豆蔻看來,陛下已經是愛慘了郡主,這時候都不算好時機的話,什麼時候才能成事呢?
梅織雨卻還在回味方才的甜蜜。
窗外雨滴敲打,她與李玄都耳鬢廝磨,滾燙與滾燙相接,柔軟與柔軟相觸,天地都顛倒了,好在最後一刻理智回還,他記著她還在發熱,梅織雨還記得姑母的交待,兩人相擁而眠,倒也無限甜蜜。
至於新皇后,一團孩子氣,縱有無邊的美貌,卻也絕不會摸透陛下的脾性,梅織雨根本不擔心她會奪走李玄都的愛。
她一邊兒回味著,一邊又憂心著,窩進了軟被裡,胡思亂想著進入了夢鄉。
雨還在綿綿下著,大業殿裡的金磚升騰起了煙水氣,李玄都走在傘下,靴上也避無可避地沾染了雨水,溼了一片。
他往正殿裡去,轉過彎進來的時候,第一眼先看到了坐在椅上正支著手,撐著臉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