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聽姜芙圓悄聲吐槽,免不得有些好笑。
“姜都尉行事卻很穩重。”
姜持鈞得了陛下的誇讚,心中自然欣喜,可惜不好表現出來,只矜持地點了點頭,道一聲謬讚了。
姜芙圓望著帳外積了一寸高的雪,再看看黑壓壓的夜天,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你叫什麼名字?”
李玄都聞言有些詫異,又忽然意識到的確還不曾向他們通報自己的名姓。
“國姓李,單名一個霧。”
他並沒有說謊,李霧一名乃是他微服時的慣用化名,同梅織雨的名字正合襯。
此時雪大風寒,他心裡牽記著早些時候離去的梅織雨,免不得意興闌珊,眉間便始終蹙著一道淺川。
姜芙圓卻很喜歡在逆境裡找快樂,她沒在意李玄都複雜起伏的情緒,問了姓名之後就同小扇小盞說起回家後的打算。
“開了春想去靈丘草原踏青,也不知什麼時候化雪。”
小扇卻關切郡主的傷勢,勸她再養養,“……還沒好利索,扭頭轉身都會牽動傷口,更別提騎馬,多危險啊。”
帳外的雪已然一尺深了,李玄都不耐煩聽小女兒呢喃,點了點頭便站了起身,欲回車中,卻因心緒不寧,一腳踩進了雪裡,陷了進去。
阮春瞧見了,趕忙過來扶著陛下,李玄都只覺得諸事都與自己作對,一張俊臉上登時就蒙上了一層冰霜。
“……老奴給您拔出來!”阮春察言觀色,已然明瞭陛下此時的情緒不佳,立時出聲安慰。
李玄都卻鐵青了臉,將靴子從雪裡掙出來,往前走兩步,坐在了馬車沿,接住阮春奉來的一盞熱茶。
他也不知自己這股無名之火從何而來,卻清楚地知道與梅織雨有關:昨夜她負氣出走,彼時雪還未下,如若快馬加鞭的話,這時候應該已過雁門關,沒被困在路上。
她本就身子骨孱弱,又帶著鬱憤而行,若是被風雪侵襲害了病,可怎麼好?
眼下他困在關外這場大雪裡,後退不能、往前無路,前方報信的暗衛也久久不見蹤影。贊贊,她究竟怎麼樣了?
手中的熱茶,水汽慢慢向上升騰著,李玄都低頭飲茶,眼睫就似乎染上了熱氣,變得溼潤起來。
他無意識地抬頭,卻從水汽裡看見定襄郡主,抬手去拿架子上的果脯,眼睛裡倒映了兩蔟恣意的火苗。
也許是察覺了李玄都的眼神,定襄郡主也大大方方地看過來,同他點頭致意的時候,忽然眼睛一彎,笑著指了指他的靴子。
李玄都靠坐在馬車車沿,一條腿半架在另一條腿上,靴底便斜對著定襄郡主。
他不明就裡,以眼神詢問,定襄郡主便笑著說道,“你的靴底沾了花。”
阮春聞言,忙彎腰去看,果不其然在陛下的靴底,看見了一叢一叢的藍邊紫蕊的四瓣小花。
“……雪下頭啊,真的生了小花。”
李玄都看一眼靴底,但見那些藍色小花半粘半落,顏色喜人,姿態柔軟,像是新生的,又像是正蓬勃著。
“這是晉北大地隨處可見的婆婆納。許是被雪蓋著很暖和,所以就早生了小花。”姜芙圓笑著同他說著,“它太小了,又隨處可見,賣花人都不願採摘。不過我阿孃說了,婆婆納一枝開一朵小小的花,即便微小也能綿延千萬裡,最是知足的植物。”
小郡主的聲音很動聽,清脆、靈動,不緊不慢,娓娓道來,很容易叫人把她的話聽進心裡。
李玄都只有一瞬的失神,旋即以點頭回應了她。
她是朝廷、母后、群臣為他選定的未來皇后,出身優渥、性情平和,身處這樣的逆境,也能以笑容應對,絕不抱怨。
而這樣的性情品質,偏偏又是贊贊最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