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
這回他倒篤定了,說不會,“這兩日我過得並不好,議親受阻,你又閉門不見,我心裡很亂,連承辦公務都無精打采。那日官家召我議事,我茫然聽著,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好在官家沒有動怒,看了我半晌,語重心長對我說,該娶一位夫人了,男人不娶親,像浮萍沒有根,被風一吹就亂了。”
說來慚愧,竟是那麼明顯,連官家都看出來了。
明妝覺得很訝異,“我常聽人說,女子不成婚,沒有兒女,才是浮萍沒有根,你們男人也這樣比喻,真是奇怪。”
他聽後淺笑,軟軟的耳語,輕聲說:“哪裡奇怪。我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自小便不得寵愛,於我父親來說,我這個兒子是多餘的,連我孤身遠赴陝州,他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如今就算建了府,掙了爵位,我的心還是沒有歸處,和浮萍有什麼不一樣?可是往後我有你了,你把我係住,讓我生根,我就真正有了自己的家業,你看官家哪裡說錯了?”
“那……”她猶豫起來,“官家可知道我們的事?我先前與儀王定過親,儀王剛過世,我們就走到一起,不知會不會讓官家起疑,回頭再針對你。”
他說不會,“你不必擔心那個,儀王有反心不是一日兩日,官家觀察了他兩年多,也早知道大將軍的案子與他有牽扯,這樣情況下,怎麼將你們看做一對?所以親迎定在七月裡,是因為料準他會趕在我去陝州之前起事,一旦事敗,你們的婚事也就不成了。且官家在封賞你之前親口對我說過,讓你自行婚配,說明禁中不會干涉你的親事。只不過禁中大度,咱們卻不能招搖,自家辦了就是了。等到大婚時候,儀王的事也過去了,到那時我再還你個盛大的昏禮,讓你風風光光出閣,好不好?”
明妝不是個小事上計較的性格,自然滿口應承。說來說去,又得回到湯家這門親事上,李判對湯家顯然很愧疚,自己也就不再捉弄他了,老老實實告訴他:“其實鶴卿有了喜歡的姑娘,但因兩家早前有過節,這門親事難得很,他也不敢同家裡長輩說,所以乾孃一向不知情。這回的事,是他有意替我試探你,要是沒有他,你會想著給我買菱角和茉莉嗎?”
李宣凜聽罷,這才鬆了口氣,在她鼻尖上捏了捏,“你也學會和我耍心眼了!”只是怨而不怒,悠哉地盤算,“過上兩日我設宴單請他吧,好生謝謝這個大媒。”究竟一段婚姻,還是和和氣氣誰都不要傷害的好。一切的疙瘩解開了,便可以心無旁騖地相愛了。
低頭看看她,這樣可人的姑娘,平時分明獨立果敢,在他面前就小女兒情態盡顯。他喜歡她軟軟依偎的樣子,讓他知道自己被她全身心信賴著,像那時在陝州官衙,她做錯了事被大將軍責罰,第 一反應就是躲在他身後,學著銀字兒裡的唱詞大喊“李判護駕”。
他們的淵源太深了,深得無法細數,深到滲透進骨髓裡,想要拔除只有割肉敲骨。但這樣膩在一起的時光總是短暫,明妝依依不捨鬆開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無措地抿了抿頭,才發現髮髻不知道什麼時候鬆了,要是這樣回去,怕是要讓商媽媽她們誤會了。
“怎麼辦,這裡可有鏡子啊?”她四下望了望,室內光線不夠亮,但也能看清各處陳設,男人住過的屋子,好像真沒有菱花鏡這種東西。
他見她著急,自告奮勇說:“我替你綰髮。”
明妝很驚訝,“你會綰髮?”
他嗯了聲,“我十二歲便入軍中了,這些年沒有人伺候,事事都要靠自己。”一面說,一面拉她坐下,“不過姑娘的髮髻和男人不一樣,怕是不能讓商媽媽完全看不出破綻。”
可是能嫁個會綰髮的郎子,那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明妝端端坐著,笑得心滿意足,“你就算替我綰個男子的髮髻,我也敢頂著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