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頭說:“好得差不多了,結了疤,慢慢都掉了。”
這麼著就好,因為皇帝在跟前,也不方便多說什麼。皇帝要往三希堂去了,他衝她使了個眼色,表示聖躬康健,暫且無事。
頌銀明白了,垂手恭送皇帝入內,養心殿裡的書房地方不大,站在抱廈前聽得見裡面說話。皇帝喚陸潤並不直呼其名,他有個小字叫庭讓,許是有情吧,那名字就顯得各外的旖旎,和容實那聲纏綿的妹妹的差不多。
她掖著兩手嘆息,轉頭看天上,一對鳥兒相伴著飛過去,翅膀撲稜著,發出噗噗的聲響。明黃的琉璃瓦阻擋住了視線,一晃便看不見了。
出養心殿往隆宗門上去,抬眼一顧竟頓住了,只見容實和豫親王面對面站著,差不多的身量,一樣的朗月清風,不知正說著什麼,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臉上神情平和,見了她俱是一笑。她看著那兩個人,腦子有點發懵,略定定神方上前,對豫親王肅了肅,“六爺。”復對容實行一禮,“容大人。”
這算很公正的態度,並沒有偏向誰,以自己人的姿態和誰自居。容實道:“可巧遇上了王爺,你上哪裡去了?”
頌銀道:“往養心殿送香餅去了。”瞧了豫親王兩眼,“二位聊什麼呢,聊得挺高興的樣子。”
豫親王笑道:“明兒府裡辦喜事,帖子就不下了,我親自來請,邀容實賞臉喝喜酒。”
頌銀啊了聲,“我這兩天忙壞了,竟忘了明兒是六爺大婚,先給六爺道個喜。我已經挑了得力的人,到時候幫著照應府裡賓客。我明兒值夜,不能親來道賀了,託我阿瑪幫著隨份子,六爺別怪罪,多擔待我。”
他笑了笑,“你給主子當著差呢,身上有重責,怎麼能怨怪你。到時候容實來就成了,咱們以前也有哥們兒情義,後來為了點小誤會鬧得不愉快,這會子想想孩子氣兒了。藉著這個機會握手言和,往後你們大婚我也得討杯酒喝呢,眼下還僵著,弄得兩不來去,豈不叫外人看笑話?”
這態度虛虛實實的,竟叫人瞧不清了。頌銀看容實,他拱手謙和笑著,“六爺這麼說,叫我無地自容了,本就是意氣,六爺不和卑職計較,是六爺的胸襟。六爺放心,待我和頌銀大婚,必定親自登門給六爺送喜帖道謝。頌銀是六爺旗下人,我和她的心是一樣的。只要六爺不嫌棄,將來少不得和六爺走動。”
豫親王道好,很是稱意的模樣。再看頌銀一眼,不說什麼,然而眼裡波光一閃,劃將過去,很快消弭於無形。
頌銀躬身相送,見他跨過門檻才鬆了口氣。他們的對話她只聽到半截,綿裡藏針的往來,表面似乎是和解了,但她終究不放心,轉頭問容實,“你們多早晚遇上的?”
他負手眯眼眺望,秋日的陽光落在他眉梢,有種異於尋常的況味。侍衛處的官服永遠是紫禁城中最耀眼的存在,中單潔白,愈發襯托得曳撒綺豔如血。別人穿紅大俗,他穿紅簡直美如畫,綾羅妝點出富貴氣象,叫人挪不開眼睛。輕輕撩了下唇角道:“也沒多會兒,一炷香時候罷了,說了幾句話,客套卻又不客套。”
頌銀嗯了聲,知道里頭有說法了,“剛才倒是聽不出玄機來,他究竟和你說了什麼?”
他沒打算細說,只道沒什麼,含糊帶過去了。
她仰頭看他,神情迷茫,一雙眼睛鹿兒似的。他不由一笑,見她幞頭下有發落下來,伸手替她繞到耳後,溫言寬慰她,“你別愁,不是什麼要緊話,夾槍帶棒的,處處冒著酸氣,不必理會他。自己都要成親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已經落於人後了,他自己心裡有數……對了,我問問你,昨兒和家裡人一道吃飯,他們對我是個什麼看法?回去和老太太、太太說了嗎?”
頌銀挺不好意思的,支吾了下道:“都誇你呢,個個說你好。老太太和太太自然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