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也不管阿殷了,提起筆便在宣紙上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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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合的時間不短,從辰時三刻到夕陽西下,足足有五個時辰。
在一個時辰過後,穆陽候才到了,依舊是前呼後擁地進來,在場的所有人都起身行禮,正在鬥核的六位核雕技者也不例外。阿殷本是全神貫注的,可穆陽候一來,思路便被打斷。
她看著穆陽候,沒由來的有點發呆。
這樣的一個郎君,昨天早上在馬車裡那般親密地抱著她,她坐在他的膝上,聞著他身上的氣息,還與他交換最為私密的津液。兩條小舌纏纏綿綿,令她面紅耳赤。儘管覺得羞恥,可那樣的感覺卻前所未有地新鮮,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是在享受的,如同在吃自己喜歡的糕點,入嘴了,回味無窮。
也是這樣的一個郎君,昨夜裡牽著她的手,十指相交,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繾綣。
可也是這樣的一個郎君,他前呼後擁,隻手遮天,身份高得像是天邊也採擷不了的雲朵,遙遠得只能探脖仰望。
謝少懷的身影驀然出現她的眼簾中,令阿殷當頭棒喝。
謝家小郎不過是縣令之子,門當戶對已讓她熬了五年。更何況那是侯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人,且還不似謝家小郎那般容易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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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謝少懷吃疼地倒抽一口氣,登時對身邊的洛嬌瞪眼:“你瘋了!”他拍著手臂上的淤青,又咬牙切齒地道:“這裡是會場!前面有貴人!你到底識不識得大體!”
洛嬌道:“你以為我不知你的眼睛望哪裡?你注意點!我才是你的正妻!我在你身邊,你眼珠子都黏在那個狐媚子身上了!”
“你簡直是無理取鬧!”
昨天夜裡,枕邊人滿嘴夢話,不停地喊“阿殷”,惱得她一腳把他踹醒了。兩夫妻再次分房而眠。今日一見到阿殷她心底就來氣。本來她才該是萬眾矚目的那一個,有功曹當兄長,有本城縣令當公公,她的一舉一動都該備受關注。可現在,通通都成了那賤狐媚子的了!她卻站在角落裡,無人注意她!甚至有人見到她,還會望向她的斷指!
洛嬌越想心中越氣,又擰了謝少懷一把。
謝少懷疼得齜牙咧嘴,忍不住道:“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洛嬌面色鐵青,若不是顧及現在的場合,她早就跟謝少懷打起來了。他怎麼敢休她!她惱道:“你以為休了我,就能娶那個狐媚子嗎!你別做夢了!”似是想到什麼,她又突然間平靜下來,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她很快連恭城也待不下去了。”
謝少懷皺眉:“你是什麼意思?”
洛嬌高興起來,說:“我就一句話,你想娶她,這輩子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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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陽候來之後,阿殷竟分了好幾次神。
祖父曾說,雕核時不能分神,若分了神,無法融入核雕的意境裡,便無法雕出好核雕。
她試圖拉回自己的思緒,可是總無法進入湖光山色的美景裡。她擱下錐刀,閉目沉思。祖父還曾說過,雕刻出自己心目中的核雕時,定會有一股喜悅油然而生,令自己忘乎所以,只沉浸在核雕的寸微世界裡。
夏季裡,她最喜歡的是什麼?
四顧山光接水光,憑欄十里芰荷香的美景?不,不是的。泛舟池上,採蓮笑語,只是一幅美景,不是她殷殷的夏季,不是她理解得最深刻的夏。
有祖父在的每一個夏天,祖父會帶她登高遠望,觀遍萬物百態。
曾有一年,祖父帶還未開始學核雕的她登上蒼山。
祖父抱著她眺望遠方,彼時正好是初夏,山河相依,有蒼翠樹叢,有喝水黃牛,亦有戲水小兒。祖父說:“阿殷,這是核雕技者的大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