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將近東面的園子時,才漸漸有了嘈雜的聲音。崔錦遠遠一瞧,若干少年郎在投壺射箭,圍成了兩個圈子,也有零零散散的幾人不善交際,坐落在席位前或是獨自酌酒,或是低聲交談。
崔錦仔細找了一圈,並未見到自己的大兄,反倒是見到了以歐陽小郎為中心的圈子,玩投壺玩得不亦樂乎。
她還想多看幾眼,再次仔細尋找大兄的身影時,侍婢便已帶她拐了個彎,逐漸靠近兩三座相鄰的山石。山石雕刻得鬼斧神工,其中有一處間隙,約摸半個人寬,若不仔細看幾乎發現不了。
侍婢側著身進入。
崔錦見狀,也跟著進入。初極狹,約摸五六步,豁然開朗。山石之後,竟是別有洞天。
阿欣驚訝地嘴巴都合不攏了。
侍婢停下腳步,道:“奴婢只能留在這裡,崔姑娘上邊請。郎主吩咐了,只能由姑娘一人上去。還請姑娘放心,姑娘的侍婢奴婢會好好招待。”
崔錦抬眼望去。
竟是有一階一階的石梯,周遭栽滿了松柏,即便身處初冬,然松柏常青。崔錦拾階而上,約摸一盞茶的功夫,眼前方出現一座亭子。
匾額鐵畫銀鉤寫著松鶴園。
亭子有五角,每一角上都雕刻有一隻白鶴,各有各樣的神態,或假寐,或拍翅,或進食……神態極為活靈活現。
崔錦收回目光。
亭中有郎君兩人。
一著紫衣,一著白衣,皆為寬袍大袖,正是王四郎與謝五郎兩人。王四郎烹著茶,側首望去,見是崔錦也不曾詫異,反倒是露出微微笑意。
“樊城崔氏,久仰其名。”
說著,茶已烹好,他斟滿一杯,輕輕一推。
“且來一嘗。”
崔錦摩挲著茶杯,輕抿了一口,眼神登時變了,散發出微不可見的亮光。她驚喜地道:“蓬萊雪茶?”
“哎,還是你懂得品嚐。”說著,他輕飄飄地看了眼身邊的謝五郎,語氣中似有嫌棄之意。
崔錦聽罷,便知真的是蓬萊雪茶。
當然此蓬萊非彼蓬萊,乃位於晉國之北。北部有山,山頂全年覆雪,白如煙霧,因此有蓬萊之稱。而山中有茶樹,因地勢緣故,極其難採摘,此也乃蓬萊雪茶的珍貴。莫說製茶工序極為複雜,稍有差錯,便不能完全發揮雪茶的味道。
崔錦一直想品嚐蓬萊雪茶,不曾想到今日來赴宴竟有此機會。
她慢條斯理地喝完一杯蓬萊雪茶,之後心滿意足地道:“郎君的賠禮,阿錦受了。”
雖不知他是如何曉得她喜愛雪茶,但有這份心思便已足夠了。何況當初王四郎雖推了她一把,但也只是無心之失。當初因為謝五郎,她才會說出師兄師妹的話來,而她也的確不是巫族子弟,王四郎若要護同門心切,她可以理解。
王四郎笑道:“方才五郎與我打賭,說你不見到他的信物斷不會貿然來見我。沒想到還真讓他給猜對了。你這性子倒是難得……”
在燕陽城中,不知多少鶯鶯燕燕盼著他王四郎的寵愛呢。
眼前這姑娘倒好,非要死心眼地見到謝五郎的信物才願意來。他王四郎便如此不堪入目麼?想到此處,王四郎心中登時有些不服氣了。
他正想說什麼,一直沒有開口的謝五郎終於道了句:“聒噪。”
王四郎說:“敢情五郎這是過橋拆板?”
“對。”
謝五郎應得面不改色,他道:“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身為初冬宴的主人家,又怎能離席太久?”話中顯然要趕人了。
王四郎笑道:“五郎美嬌娥在側,自是不願我在一邊叨擾了。也罷也罷,我便成人之美,下回可莫要缺了我的開春新茶。”
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