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新的小魚放入桶中,轉身瞄了一眼端端正正蹲坐在年輕道人身邊的貓兒,眼中有些閃爍,“這麼些年來,也見過好幾代了。”
“聽人說,蛇仙與我觀師祖有舊?”
“我是扶陽道人的好友,遇見他時已有一些道行,不過不知修行方法,得他指點,這才真正開啟了大智,於是便追隨他,助他誅神除妖,奠定大晏江山之後又隨他回伏龍觀,那株松樹便是我親手所種。”蛇仙說著搖了搖頭,語氣頗為感慨,想來對於他來說,那已是年輕時的事了,“後來扶陽道人身死道消,我便也沒有再留在伏龍觀的必要了,於是回了這裡,天天過著清閒的日子,偶爾現身,被山下村民見了,便尊我為蛇仙。”
“這裡是蛇仙化形的地方?”
“自然。”
宋遊記得那位扶陽道人。
便是前朝末年、大晏初年,於亂世之中幫助大晏太祖重開太平的那位。奠定江山之後,他便回了伏龍觀,在眾多師祖之中也算比較特殊。
多數師祖行走天下的時候,世間總體太平,於是行走人間,看山看水降妖除魔,哪像他,下山之初天地便是一片亂象,乾脆誅神除妖十幾年,等天下太平之時已經結束了自己的遊歷之旅。
“差不多了。”
蛇仙看了看桶裡的魚。
“我們回去吧。”
話音落地,小舟便動了起來。
水上劃過一連串的波紋。
兩人一貓下了船,宋遊與三花娘娘跟隨在蛇仙身後,往茅屋走去。
“山中清淨卻也枯燥,我平日裡便在山中四處走動,看看風景和雲,這裡也只是我垂釣時才會住的地方,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招待你們。”
“蛇仙前輩過得悠然。”
“蛇仙不過是世人的尊稱。”蛇仙淡淡說道,“我聽說過伱的事蹟,本事很高,倒也不必這麼叫我。”
“住山不記年,看雲即是仙。”
“好一個看雲即是仙。”
兩人一貓進了茅屋,煮茶談話。
兩人聊及藏在長京的妖怪們,聊及國師帝王與長生,聊及蔡神醫與北方亂世,也聊伏龍觀的祖師,只以火爐上的乾果、烤魚和柚子果腹。不知不覺便已是大半天過去,他們倒是談興極高,貓兒早已聽得很無聊了。
蛇仙晚上請他在這裡住,宋遊便拿出行囊,在茅屋中睡去。
山中很冷,晚上又飄起了雪,好在有貓兒取暖。
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次日清早,宋遊醒來,推開木頭編成的門,卻沒有立馬出去,而是等頭頂的雪漱漱落下,落完之後,這才踏出。
蛇仙又已經在湖上釣魚了。
宋遊見他手拿一根釣竿,小舟旁邊還放著一根,於是又以昨天一樣的方式,走上小舟。看了眼旁邊的木桶,裡頭只有三條小魚,與蛇仙行禮後宋遊便拿起了另一根釣竿,與他同坐,泛舟湖上,垂釣閒談。
“小道友何時離開長京呢?”
“開春就走。”
“在長京可有收穫?”
“收穫很大。”
“這次又往哪裡走呢?”
“心中猶疑,尚未決斷。”
“哦?”
“既想往北,又想往南。”
兩人的聲音都很小,好似是怕驚擾到了水底的游魚。
蛇仙手中釣竿巍然不動,表情也是波瀾不驚:“往南是想去豐州業山麼?”
“蛇仙也知曉豐州之事?”
“年紀大了,修行也修不動了,成日清閒,自然知曉得多。”蛇仙笑著說,隨即與他說,“業山本是國師與帝王的算計,想必你早已知曉,可如此卻仍急著想去看看的話,難道心中有所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