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宋遊不諳命理氣運一道,也能一眼看出,此人不僅此時不凡,未來恐怕更加不凡。
這樣的人,該坐青龍頭才對。
也就是最上等的黃金位置。
換作京城的勾欄瓦舍,最好的位置叫金交椅,給皇帝坐的,剩下便是青龍頭,最佳觀賞區。逸都沒有皇帝,便不設金交椅,但凡是富貴人家多出點錢也就坐在青龍頭了,要是高官駕到,不用多說也自然會有人安排妥當。
這人卻坐在自己旁邊,只隔了一個位置。
再看這間勾欄,也只賣了三四成座,大有空著的位置。
宋遊心中便已然明白了。
張老先生講完一回,喝茶歇息,離得近的青龍頭坐著幾位小衙內,年輕人好奇心重,就著故事問東問西,老先生也都妥當回答。
宋遊感覺身邊人看了自己一眼。
一會兒功夫又看了幾眼。
茶喝了半杯,終於等到了這位官人開口:“這老先生說得倒好,只是故事未免偏差太大。”
“官人是為此而發笑?”
“足下聽見了?”
“宋某耳力還行。”
“讓足下見笑了,俞某並無對臺上先生輕蔑之意,只是恰好知曉蘭水一戰的經過。臺上先生所講差距雖大,卻更精彩有趣。不由得想,俞某知曉的只是蘭水一戰的真實經過,而臺上先生知曉的,卻是臺下世人想聽的故事,一時覺得其中有妙趣,這才輕笑出聲。”
宋遊聽著點了點頭,不由露出微笑。
聽這人說話,倒是有幾分妙趣。
“俞公不必解釋。”
“足下常來此處聽書?”
“得閒就來。”
“這勾欄裡的故事,還是假的為多。”
“故事雖有真假,可但凡存世的事物,又有哪樣是虛假的呢?真中未必有假,可假中必定有真。”
“哦?還請指教。”
“俞公先前不也說了?俞公知曉真實的蘭水之戰,臺上先生知曉的,卻是臺下世人想聽的東西,各有各的用處,俞公若要覺得臺上先生所知之事比俞公所知更為淺薄也無不可。”
“原來如此……”
俞知州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等到想通,不由眼睛一亮,心中只覺妙極,差點拍手稱快。
原本他以為這位宋先生來雲說棚是聽幾年前那場北方戰爭的,可原來並非如此。這位先生聽的其實是世人的喜好追求,或是嚮往。
也就是臺上先生所知曉的,臺下世人想聽的東西。
故事也許是假的,這無疑是真的。
俞知州心中稱妙,而對於他一個特意來結交的人來說,更覺得妙的是,自己其實先前也想到了這一點,難道這不算是不謀而合?
“在下姓俞名河字堅白,原是京城人士,敢問足下尊諱?”
“俞公若不認識宋某,又為何來找宋某?”
俞知州頓時愣了一下。
不過他倒也不窘迫,只在腦中稍作思索,便有了計較,卻是反問道:“先生又怎知俞某是來尋先生的?”
宋遊只指了指前邊那片椅子:“俞公若只是來聽書的,該坐那邊才是。”
“原來如此。”
倒是與他想的差不多。
“實不相瞞,俞某此前聽聞先生泰安寺一事,後又聽聞先生曾在金陽道上除鬼,不由心生仰慕,想與先生結交。”俞知州乾脆直言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本身文人結交就該是很簡單的事,“俞某多番打聽,聽說先生常去松廬外聽琴,便去松廬外守過幾日,可惜未能得見,以為先生是喜好清淨不想被打擾,便有段時間沒再過去了。”
說著他甚至站起了身,對宋遊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