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忍過就行了,她需要做的就是忍耐和等待。
她等啊等,等了這麼大半個月,昨天夜裡,她突然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自己的未來。
夢裡發生了許多事,大約就是最後江少言沒有來,只派了他身邊的奴僕張伯過來,同她說,他沒有能力救他們,洛家完了,他唯一能做的,只能為她行個方便,贈她一把削鐵如泥的防身匕首,又或者是一瓶見血封喉的致命毒藥。
張伯說,雖然他們沒有成親,但江少言心裡,已經視她為妻子,邊境長路漫漫,他希望她能為他守貞。
夢裡的她信了這話,也不能不信。
她軟弱怯懦,完全不敢面對被背叛的可能性,於是她拿了毒藥,還不忘讓張伯轉答,說她絕不會背棄他,會一直等著他。
然後她就流放去了嶺南,在流放路上,她一一失去了她父親、母親、哥哥、嫂嫂、以及那年不過五歲的小侄女。
最後到達嶺南,洛氏滿門,僅剩她一人。
她看著嶺南滿山荒野,終於才聽說,東都多了一位從民間尋回來的皇子,名叫李歸玉。
這位皇子據說是被刑部尚書鄭平生的女兒鄭璧月找到的。
這位高門貴女與他原本青梅竹馬,後來皇子失蹤,鄭璧月就一直在找他,直到朝廷要求她父親到江南查私鹽案時,她一起前往散心,終於在揚州見到了已經失去記憶的皇子。
皇子被一位富商收養,為報恩與其女定親,聖上感念富商恩義,決定賜婚。結果沒想到洛氏貪得無厭,品行不端,竟然斗膽販賣私鹽,數額巨大。
此等人家,怎堪為皇子良配?
念其功績,將滿門抄斬改為處死要犯,家眷流放,便是天恩浩蕩。
於是富商死於牢獄,家眷滿門流放嶺南,皇子貴女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本是一個極為美滿的故事,只是好巧不巧,那富商姓洛,那皇子,民間名為,江少言。
得知這件事那夜,她如夢初醒。
什麼無力迴天,什麼沒有辦法,根本就是江少言害她!
鄭璧月來了,他要和鄭璧月雙宿雙棲,又不敢抗拒聖上賜婚,也怕汙了他和他心上人的名聲,於是就拿她洛家滿門開刀,洛家有罪,他們就清清白白。
那一夜,她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號啕痛哭,拿出那瓶江少言給的毒藥,差一點就喝了下去。
只是嘴唇貼在瓶口那一剎,她突然湧起一種憤怒。
憑什麼她要死?
憑什麼是她死?!
於是她停了下來,開始用餘生試圖逃離嶺南,回到東都,去找到那個忘恩負義薄情寡義的畜生,去問一句——
憑什麼?
洛氏有何對不起他?
就為了和鄭璧月在一起,就為了他的名聲,就要用洛氏滿門的血,成為他們兩這一場姻緣的墊腳石?!
憑什麼!
可惜她一直沒有成功。
她花了十年,在十年裡想盡辦法,聽著他成為皇子、太子、甚至登基成為皇帝,聽著他將把他輔佐登上皇位的謝恆千刀萬剮,被第二任監察司司主秦珏拉入詔獄,幾番博弈退位成為閒散太上皇,她都沒能離開嶺南。
直到最後,她滿身病痛,握著他給那瓶毒藥,死在一個炎熱的夏雨之夜。
她死之前,甚至出現了幻覺,隱約聽見他的聲音,還像過往那樣,低低喚她一聲:“小姐。”
那聲音出現那一刻,痛苦和羞愧一起湧上來。
她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殺了他。
活過來,站起來,殺了他!
這個夢太過真實,當她醒來時,甚至有種莊周夢蝶之感,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活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