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
三人吵吵嚷嚷下了山,洛婉清慢條斯理吃了飯,便轉回自己房間,開始整理一樁一樁卷宗,思索著謝恆給過的《律》的條例,一一對應,按照判狀制式,一樁一樁案子梳理給出結果。
她每一筆都寫得很慎重,因為她清楚知道,這每一筆,都是一個人生死禍福。
其實若是她一個人,她或許根本不敢寫這判狀,因為她自己不能確定自己對不對。
她承擔不了決定這麼多人命運的職責。
但是還好的是,謝恆會做最終的稽核,如果她做錯了,謝恆會糾正。
這給她極大的勇氣,感覺自己身後是一座高山,他俯瞰著她所有行徑,指引著她前行的道路。
可謝恆是怎麼做到的呢?
她忍不住想。
他每一天手中的案子,都關係著無數人命,一筆下去,便是一個人、乃至一家、一族之人的性命。
他是如何落筆的呢?
他會不會害怕自己判錯?他又如何確定,自己不會錯?
這樣一想,她便忍不住又對這個人多幾分敬仰。
雖然謝恆脾氣陰晴不定,但是他卻始終是她高山仰止的存在。
能遇到這樣一個人,很難不去敬重和嚮往。
把案子梳理了一整天,洛婉清覺得頭昏腦漲,她不敢在這種時候貿然繼續處理這些事情,便換了一身衣衫,先是去藥房找了些藥材,給崔恆做了個安神香包,隨後便去找人打聽了一下琴音盛會的訊息。
琴音盛會是東都每年貴族盛事,受邀的都是青年男女,明面上以琴會友,實際上就是相親盛會。
這本是貴族圈的事,張逸然能接到帖子,證明他算是半隻腳踏進了圈子。
每個受邀的人都要準備才藝,宴席上會做些遊戲,若是輸了的人,便需登臺獻藝,因是琴會,演奏者只能用絃樂。若是有人相合,才能用其他樂器。
這種宴席,過去揚州也有許多,洛婉清參加過數次。
只是她自幼醫,精力有限,在這種事情沒什麼造詣,過去從來就是湊湊熱鬧。
她唯一會的絃樂……
洛婉清想起來,只有琵琶。
而琵琶,還是因為江少言喜歡,她才的。
絃樂一道,江南盛行琵琶,北地盛行古琴。
她和江少言一起到達江南時,江少言並不喜歡說話。
他沉默寡言,神色雖然溫和,但眼睛裡總是籠著一股瀰漫不去的憂鬱之色。
一日兩人乘舟路過水巷,一女子倚欄奏樂。
琵琶聲金戈鐵馬,江少言抬起頭來,一貫憂鬱的眼裡,竟是慢慢帶了幾分笑意。
她看著他笑,想著,他大概是喜歡聽琵琶,於是找了老師,日復一日練習。
她去專門找了那女子,了那首江少言喜歡的曲子,《越王劍》。
這首曲子,描述的是越王勾踐一生。
大敗於吳,臥薪嚐膽,忍辱負重,最終滅吳成一代霸主。
她彈琵琶彈了五年,這是她彈得最好的曲子。
那五年,她看著江少言,從最開始抑鬱寡歡,慢慢變得柔和而明亮。
每次他們暗暗爭執,她想和好,便會坐在房間裡彈琴。
沒有一會兒,江少言便會出現。
不管他們吵過什麼,不管他們爭些什麼,他總是會來,最終總是一句:“小姐,我錯了。”
她便悶悶出聲,扭過頭道:“嗯,下不為例。”
看上去是他先認錯,但其實,是她想和好。
琴音盛會,李歸玉應該會出席。
她不想在他面前彈琵琶。
不彈琵琶,總得會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