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他如今病,也是當初攻打東都時,範軒為他擋下的箭所致。
周高朗突然意識到,範軒是當真要去了。若不是真走到這一步,範軒的性子,怎麼可能說出這樣挾恩相報的話來?
“答應我吧。”範軒有些疲憊笑了,“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給他一條活路。”
這是範玉唯一的活路。
若是不當皇帝,他就會成為別人的棋子,早晚要死。
若是當了皇帝,周高朗一日在東都,他們就一日要鬥個你死我活。倒不如放周高朗去幽州,便似自立為王一般,只是留他的家人在東都,以作牽制他的韁繩。
周高朗看著範軒,許久後,他終於道:“好。”
範軒得了這話,拍了拍周高朗的手,溫和道:“我便知道,你會答應我的。”
說完,範軒同外面人道:“鳳祥,將玉兒叫進來吧。”
張鳳祥應了聲,便走了出去,範軒轉頭看看周高朗,他慢慢道:“你說,走到今日,你後悔嗎?”
“後悔。”周高朗果斷開口,苦笑道,“還不如在幽州,至少劍對的都是敵人。”
“我卻是不後悔的。”範軒語調緩慢,“每當我後悔的時候,我就會站在望都塔上,看一看東都。我看到百姓活得好,便覺得,一切都是有價值的。”
“我就是覺得我活得太短了。”範軒嘆了口氣,“若我活得再長一點……”
他或許有時間再教導範玉,又或許能再生一個孩子。
周高朗沉默不語,兩人靜默時,外面傳來了著急的腳步聲,隨後就聽範玉著急衝到了大殿外,大聲道:“父皇!父皇!”
說著,範玉急急忙忙衝了進來,他撲到範軒面前,擋在範軒身前,警惕盯著周高朗道:“你要對我父皇做什麼!”
“玉兒,”看見範玉如此維護他,範軒笑了笑,他拍了拍範玉的肩膀,平和道,“周叔叔沒有惡意。”
“父皇他……”範玉回過身,看見範軒,他便愣了。
範軒看上去精神還好,甚至比平日還好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範玉卻覺得有種莫名的恐懼湧上來。他覺得有些害怕了,他似乎感知到了什麼,跪在了範軒面前,顫抖著聲道:“父皇……”
“玉兒,”範軒伸出手,拉住範玉的手,他認真凝視著他,慢慢道,“是爹對不住你。”
範玉愣在原地,範軒靜靜凝視著他,他認真給用手給他梳理了頭髮,他的動作做得有些艱難,卻十分認真,他慢慢道:“以前爹心裡有太多東西,太忙,沒有好好照顧你。這些時日,我總在想,我這輩子做了些什麼,虧欠些什麼,我想來想去,虧欠得最多的,便是你。”
“你年少時,我沒好好陪你,沒好好告訴你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長大後卻就指望著,你能什麼都不明白,你不明白,我便說你不對,我便罵你。”
“父親……”
範玉覺得眼睛有些模糊,範軒神色溫和:“你是個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其實叔叔們都很疼愛你,你周叔叔以前罵你,也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好。等我走了,你就把他們當成我來孝敬,好不好?”
“您不會走的,”範玉抓緊了範軒的手,焦急道,“您都說了,您對不住我,您已經對不住我十幾年了,如今您又要把我拋下嗎?!”
“父親,”範玉湊上前去,他死死抓住範軒,慌張道,“您別走,我害怕,您別拋下我,您別走好不好?”
範軒沒說話,他靜靜看著範玉。
範玉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他們父子慣來爭執,許多年了,打從範玉懂事開始,頭一次露出這樣倉惶的模樣,彷彿還是小時候,他小時候膽子小,遇到什麼,就緊緊抓著他衣袖,驚慌失措喊“父親!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