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和婆子們都愣住了,鈴蘭忙趁機甩脫抓住她的婆子,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奴婢求太太救救我家姑娘吧,她肚子裡好歹是魏家的血脈啊!”
屋子裡靜得出奇,只聽見鈴蘭“咚咚咚”磕頭的聲音,地上平白便多出了一灘鮮血。
半晌,頭頂才傳出一個涼薄而冰冷的聲音:“你們都看到了,這丫頭以下犯上,仗著自己是大少奶奶的貼身丫鬟,竟敢撕扯壞我的裙子!”
“看到了!”
“我們都看到了。”
“確實是她撕扯了太太的裙子!”
眾人紛紛附和。
鈴蘭只覺得周身寒氣瀰漫,她的心沉到了谷底,身子也不由微微顫抖起來。
她倒不是擔心自己會怎樣,而是想到還躺在床上生產的小姐,若是等不到郎中,怕是撐不過今日。
“……太太……”
“還不快把她拉到二門外,仗責五十下!”鈴蘭剛開口,便被李氏無情的聲音所掩蓋了。
旁邊的婆子立刻行動起來,鈴蘭如同破麻袋般被從地上拎了起來,她額頭溢位的鮮血染紅了整個面頰,顯得有些猙獰。
她似有不甘,伸手去抓李氏衣服,卻只抓了個虛空,李氏滿臉厭惡之色,轉身去裡屋換衣服了。
鈴蘭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了,一個男人受三十大板都會奄奄一息,何況她一個小小弱女子。
她沒有再掙扎,滿眼盡是絕望跟厭惡,被拎出門的一瞬間,她伸長脖子大喊道:“你就是不想讓我家小姐活著,是你害死我家小姐,你個毒婦,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唔……”
李氏走到內室門口的身形微微一滯,眼中透出陰戾。
罷了罷了,都是將死之人,跟她們計較什麼?
等沈菀笙那個小賤人嚥了氣,伯寧的好日子就來了。
想到這裡,她臉上現出猙獰的笑意,側面處站著一個眉心有顆紅痣的小丫頭,恰好看見這一幕,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曲流院內,眾人正忙碌不堪,門外卻進來一個慌慌張張的婆子,一進院門便故意放大聲音喊道:“造孽呦!鈴蘭那丫頭竟闖進太太屋裡,將太太裙子撕扯壞了,太太罰她五十大板,結果還沒打到四十板子,她就已經嚥氣了!”
院裡進出忙碌的人乍一聽見這個訊息,都驚得目瞪口呆,紛紛望向婆子,似乎不敢相信。
正在屋裡生產的沈菀笙此刻已經陷入了彌留之際,她聽見外面的聲音,眼皮微微顫動,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襲來,“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穩婆早已慌得不行,正想找機會溜之大吉,見產婦吐血,更是害怕,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嘴裡唸唸有詞:“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站在床邊的睿嬤嬤依然面不改色,但藏在袖子裡的手,早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血。
她從袖中拿出一塊新帕子,坐到沈菀笙旁邊,幫她擦拭唇邊鮮血,眼含熱淚,滿臉愛憐道:“小姐,若是實在受不住了,你便去吧!老奴先走一步,到那邊去等著你,繼續服侍你和小主子!”
說完,她站起身,在滿臉驚恐的穩婆尖叫聲中,她猛然衝向西面牆壁,頓時鮮血四濺,睿嬤嬤當場殞命。
沈菀笙死前親耳聽見了自己的丫鬟和嬤嬤死去的訊息,她緩緩睜開眼睛,彷彿想要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
一直到死,她都沒有能看到自己此生最愛的那個男人,自己腹中孩子親爹的最後一面。
於是,她也帶著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睜著眼睛,慢慢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