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楠的臉上已是十分難為情:“那兩家張記棲鳳渡魚粉店,到底是算誰的?雲起,你千萬不要誤會埋怨姐,姐沒有貪念,姐什麼都不想要,只願跟你大哥好,只是,你大哥人耿直,我爸那晚上說的話叫他生氣,他直接跟我爸說不是他的,說魚粉店全都是你出的資金,大主意大方向也都是你定的。但,你知道,這樣,我父親那一關他過不去。”
張雲起坐在石凳上,想了想說:“我知道了,曉楠姐,這個你不要操心,我有計較,我現在想知道的是,馬林跟你是什麼情況?”
張曉楠半天沒言語,最後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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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晚上,張雲起睡得並不怎麼好。
其實年紀大了,他已很少為感情失眠。因為經驗給予過他這樣一個教訓,或者說是給過像他這樣的絕大多數中年男人一個教訓:這個世界上除了親人,沒有什麼是不能看淡的。
今天張曉楠告知他的那些話,大概也是馬林那邊糾纏得緊,她爸爸張國瑞逼得緊,一向悶葫蘆的大哥張雲峰又絕無可能把這樣的尷尬事傾訴給他聽。
張曉楠實在是束手無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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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論是不是張國瑞故意刁難大哥張雲峰,提出這些要求叫他知難而退,但真較真起來,這些要求也不能說是過分,為人父母,總希望男方家在婚前釐清這些家事,給自己女兒創造一個好的生活條件,避免日後跟婆家糾纏不清。尤其他們老張家人多口雜。但張雲起同樣清楚,不管從理智還是從感情方面講,買房子分家的事情,他大哥張雲峰都不可能向家人開得了這個口。
張雲起一直記得,他老媽以前教訓他要好好唸書時老提起的一件事,大哥小學畢業那年,十四歲還差一點點,他從昭平鄉中心完小拿著成績單和龍灣鎮中學的錄取通知書跑回家,進屋跟爸媽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上學了!以後在家務農,讓秋蘭和雲起、春蘭去上。”
當時爸媽一臉愁苦,不知如何是好。
從那以後,大哥就跟著爸爸擔負起了餵養全家人的責任,這個本應該和張曉楠一起在龍灣鎮教室裡唸書的少年人,靠著沒明沒黑在土裡挖刨掙的那點苦命錢,養活著這一大家子老小病弱。
爸爸入獄後,順理成章的,大哥成了老張家名副其實的當家人。張雲起深深的知道,也感激,倘若沒有這個沉默無聲的頂樑柱,爸爸入獄時的那段愁雲慘淡的日子,他們那一家老小是絕難捱過去的,也正是有了這個沉默無聲的頂樑柱的帶領,他們一家人才能從最困難的歲月裡一起熬苦過來。
現在,讓他分家放棄這種責任是很難的。
儘管現在家裡的條件十分優渥,但這不僅是一個生活哲學問題,更重要的是,他和這一家老小的骨肉感情無法割捨。
至於張記棲鳳渡魚粉店該怎麼分,張雲起聽了張曉楠的那番話後,心裡實在有種說不出的酸楚。這就是他的大哥,一個不善言語的平凡人,十四歲不到便扛著一家人從苦難裡走過來的他,已在腦子裡形成了一條凡事為家人著想的最堅硬的神經反射弧。
張雲起終究是從床上爬起來。
那時的夜已經很深了,天黑的看不清五指,有呼嘯的北風敲打著窗戶,他點了一根捲菸,來到客廳,拿起座機上的話筒,按下幾個數字。
電話響了很久,很久,通了。
張雲起說:“幫我找人查一名市裡交警隊的交警,叫馬林,看看他最近這幾天在哪一塊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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