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鐘,潔具代理商來電,說瓷盆沒有現貨,他盡了力幫我。
那我怎麼辦?
他叫我立刻讓師傅幫我將舊盆裝上去。
我說我索性關門不做還好點。
我根本不是鬥士,一有什麼風吹糙動,頭一件想到的事便是不幹,棄甲而逃。
怎麼對付關太太?我捧住頭。
電話又響,我不敢聽,會不會就是關太太?
那邊很幽默愉快地說:「我是關先生。」
「有什麼事?」我沒好氣,這個吃飽飯沒事做的人。
「我也不旁敲側擊了,楊小姐,出來吃頓飯如何?」
「這是沒有可能的事。」
「楊小姐,凡事不要說得這麼堅決,說不定哪一天你有事找我,到時你可能會倒轉頭請我吃飯。」
我惱極而笑,「是嗎,如果你手頭上有義大利費蘭帝搪瓷廠出品的彩色手繪、名為『費奧莉』的瓷盆連18k鍍金水龍頭一套,我馬上出來陪你吃飯坐檯子,並且穿我最好的透空絲絨長旗袍及高跟鞋!」
他呆在電話那一頭。
我自覺勝利了,「如何?」
「你怎麼知道我有一套這樣的瓷盆?」
「什麼?」我驚問,「你有什麼?」
「我有一套你所形容的瓷盆,昨天才從翡冷翠運到。」
我忽然之間明白了,關太太就是知道他家中有這樣的瓷盆,所以才磨著叫我也替她弄一個一模一樣的浴室,這是果,不是因。
我服了。
「楊小姐,你說話算不算數?我一小時後開車來接你,吃完飯,你明天可以叫人來抬這套潔具。如果你肯一連三晚出來,我還有配對的浴缸與水廁。」
我覺得事情太荒謬滑稽了,轟然大笑起來。
「關」先生說:「我們有緣分,你沒發覺嗎?」
「不,」我說,「我沒有發覺。」
「我可以把整個浴間送給你,真的,只要你肯出來。」
「我要看過貨物。」我嘆口氣。
「當然,就約在舍下如何?我立刻來接你,你愛吃中菜還是西菜?我廚子的手藝還不錯。」
怎麼搞的?怎麼一下子我會決定穿起絲絨晚裝登堂入室送上門去?
「好的。」我想或許是值得的。試試也好,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他歡呼一聲,「好得不得了。一會兒見。」
這是不可把話說滿的最明顯例子之一。幸虧我沒答應會裸體去陪他跳舞。
我刷松頭髮,穿上我唯一的長旗袍。發瘋了,也罷也罷,索性豁出去玩一個晚上。
門鈴響的時候,我故意扭著腰身前去開門。
這個羅倫斯穿著禮服站在門外,手中持一大扎蘭花。
他見到我立刻擺出一個駕輕就熟驚艷的表情。
我訕笑他。他居然臉紅。
他實在不算是個討厭的人,我應該消除對他的陳見。
出門之前我說:「這事不可以叫你太太知道,否則瓷盆也不要了,我的工也丟了。」
「她不是我太太,」關先生說,「她也不姓關,她真名叫孫靈芝。」
「哦。」我想起來。
是十年前的檀香山皇后。
「那你姓什麼?」
「我沒說嗎?抱歉抱歉,我姓葉。」
葉?這下子我不得不承認楊家的女人與姓葉的男人有點緣分,我沉默。
他的家非常漂亮,豪華得不像話,並不帶紈-之意,只有行內人如我,才會知道這座公寓內花了多少心血。
「我一個人住。」
「好地方。」
我們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