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琪第一次覺得心怯,她不出聲。邵恆光怎麼還未回來?
那少女也說:「邵恆光怎麼還未到?」
片刻,她自我介紹:「我叫劉香生,多倫多約克大學修萊頓學院讀書,邵恆光是我表哥,現來做暑期工。」
祖琪仍然緘默。
「你呢,你才是模特兒吧,你是否專替肥皂產品做廣告?」
這時,有別的同事回來,少女跑上去問話。
彭祖琪緩緩站起來,離開製作社。像是被一大盆冰水兜頭兜腦淋下來一般。
到了家,她很沉默,對牢大鏡子端詳自己。
呵,才三、五年光景,流金歲月彷彿已經過去,在十多歲女孩子眼中,她是個少婦,只能替洗衣粉做廣告。
真有那麼差嗎,也許只是青春女刻薄,但從前受到奚落,只被人叫小妖。
祖琪不出聲,躺在臥室不出去。
她的自信心忽然倒下來。
是,的確應該自我檢討——
你是誰?是模特兒吧。她記得少女調侃的樣子。
祖琪並不是邵恆光任何人,她只是被不知什麼沖昏了頭腦,天天自己跑上去人家公司坐著,員工不算員工,人客不算人客,滑稽透頂。
沒人說她,她亦不自覺,竟把弟弟也領上去玩,儼然特權分子模樣。
說穿了,不外是因為年輕老闆看中了她的姿色。
長得美,似乎是她的一切。現在,有人諷刺她已經褪色,或是,稍微遜色,這一驚,非同小可。
傭人在門外說:「邵先生找你。」
「人還是電話?」
「電話。」
「不舒服。」
「是什麼事呢?」
「頭痛。」傭人識趣,自去回話。
不管他事,他對她很好,是祖琪第一次覺悟。
她已知道該怎麼做。到了一種年紀,人若不收斂,徒然招笑。
傍晚,邵恆光找上門來。
祖琪出來迎客。
她神色自若,「對不起。」一徑解釋陪小心,「我忽然不舒服,早退,唉,還是不慣早起。」
邵恆光看著她,「你彷彿一下子不高興了,可是有什麼人說話不小心?」
「哎呀呀,我不是小孩子,你看錯了,一會兒弟弟要來做功課……」
祖琪忽然把邵恆光推開十-遠。
邵恆光楞住,這是什麼道理?
電光石火之間,他想到一個人,「可是我姐姐說過什麼?」
「恆光,明日起我不來了,家裡需裝修,我得監工。」
邵恆光知道誤會已生,急亦無用,只得靜靜說:「祖琪,你不像是因為別人一句閒話而轉變心意的人。」
祖琪只是微笑,像是沒聽懂。門鈴一響,保母與弟弟到了。
祖琪說:「有客人,弟弟做功課會分心。」
邵恆光只得告辭。
他姐姐只住在隔壁,他決定去打探她與這事可有關係。
家裡有客人。
表妹劉香生躺在梳化上吃蘋果。
香生是他大姨媽的女兒,今晨剛去公司報到,莫非——丁太太看到他,「咦,稀客。」語氣諷刺。
香生擱著長腿,「這是怎麼一回事?」
口氣像與表姐唱雙簧。
果然,丁太太接上去:「你不知道,三個月前我說了一番他聽不入耳的話之後,他就沒來過。」
「不會吧。」香生詫異,「同胞姊弟,應當百毒不侵。」
「嘿,二十多年姊弟之情,難敵上陌生人離間本事。」
香生佯裝大吃一驚,「是誰,誰那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