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彤在應修齊面前確實不太設防,要知道小時候應修齊就少年老成,總替應先生管著他們。
她和顧元奉明顯又是個事兒挺多的學生,時不時氣得應先生白髮都多長了許多根。
因著應先生後來對自己還挺好的,紀雲彤有時候也不太想惹他生氣,便央著應修齊不要把自己乾的事告訴應先生。
應修齊挺講原則的,也不是事事都要告訴大人的,只要她老老實實聽完他的思想教育,再回去把該罰抄的內容給抄了,他也能幫著遮掩一二。
三人就是這麼熟稔起來的,其中紀雲彤又和應修齊更熟一些,因為那會兒顧元奉經常都只是“共犯”,拿主意的還是她,負責和應修齊討價還價的自然也是她。
應修齊一開始覺得頭疼,後來管多了倒也摸索出點經驗來了,不再只會學大人模樣板著臉教育她們兩個問題學生。
本來應修齊以為紀雲彤應該是個相當快活的小孩,畢竟她每天看起來都無憂無慮的。
直到有一天他撞見紀雲彤在偷偷抹眼淚,過去緊張地關心了很久,她才說她想祖父了。
祖父去世前一年,她被父母帶去山上求子了,她覺得很奇怪,父母不是有她了嗎?為什麼還要去求子。
她在那山中的廟裡聽了很久,才聽明白,原來女孩子不算“子”,得男孩子才算。那廟裡的僧人給母親解卦時還說,是她佔了弟弟的位置,須得她誠心誠意地齋戒數日才能把弟弟求來。
紀雲彤雖不想要什麼弟弟,甚至不太理解弟弟是什麼東西,但看寺裡的齋飯味道還不錯,便也沒有鬧騰。
這趟求子之行結束以後,她母親果然懷了弟弟。
第二年弟弟出生了,父母帶她到那據說求子特別靈的寺裡還願。她們還沒下山,就聽人來報說祖父意外墮馬,送回家時已經昏迷不醒了。
那一年,父母如願以償有了弟弟,而她沒了曾經很疼愛她的祖父。
有時候家裡出了亂七八糟的事,紀雲彤就忍不住想,要是祖父在就好了。
她祖父是個爽朗大方的人,平時總愛哈哈大笑,紀雲彤小時候愛學他笑,父親說她這樣不淑女,祖父卻把她抱起來朗笑道:“不淑女也是我孫女,我孫女想怎麼活就怎麼活,不用在意旁人怎麼想。”
有祖父坐鎮,一家老少誰都不敢作妖,連心思最先飄起來的大伯也被強壓著履行婚約,其他人自然更不敢違逆他的意思。
只可惜他早年常駐軍中,管不了家中太多事,時常為此心中有愧。有時家裡吵起來了,只要沒有觸犯到什麼原則性的問題,他便也只能暗自感慨:“怪我,怪我,家國難兩全啊。”
索性抱著紀雲彤這個最不怕他的孫女出去躲清淨。
紀雲彤也是那時候認全了祖父那些故交,其中有些是高門大戶,有些是販夫走卒,不管什麼地位、什麼身份,見上面祖父都哈哈笑著和人打招呼。
紀雲彤也學著哈哈笑。
旁人便說她真像祖父。
只是人生真的太無常了,他們匆匆趕回家的時候祖父已經撒手人寰,她連祖父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她哭得稀里嘩啦,對父母說:“我討厭弟弟,我討厭弟弟。”
母親氣得打她嘴巴:“關你弟弟什麼事?你不要胡說,叫人聽了去不知會怎麼編排你弟弟!他才剛出生你就要把這種事安到他頭上去,哪有你這樣當姐姐的?”
紀雲彤沒有再說了,但她還是討厭弟弟。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想很沒有道理,但她還是和弟弟親近不起來,母親便覺得她冷心冷情,難怪當時生她的時候那麼艱難。
沒有祖父的家,很快就變得亂七八糟。
父母去外地赴任的時候沒帶上她,紀雲彤年紀還太小,什麼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