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雨下得很大,柳文安被困在書鋪裡出不去。
他正面露憂色地看向外面的天色,就見書鋪的夥計走了過來,說是有人給他送了把傘,只說是他們家公子給的,也沒有講是誰。
柳文安接過傘後又朝街道上看去,只見街道上行人匆匆,全都是他沒見過的陌生面孔。
他不認識這些人,這些人也不認識他,他對於這座金陵城而言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窮苦書生。
有誰會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中給他送一把傘?
柳文安手指輕輕落在傘上,這是一把很尋常的油紙傘,應當是貴人府中下人用的,上面什麼花紋都沒有。
想來只是她吩咐了一句,底下人便取了傘給他送來,全程都沒有經過她的手。
此事本無關風月。
哪怕是再尋常不過的點頭之交,見到對方困在大雨之中也會讓人給他送一把傘。
只是柳文安的一顆心彷彿也被漫天大雨沖刷著。他撫著傘柄安靜了好一會,最後沒有把傘撐開,也沒有買費心挑好的書,而是徐步走進了茫茫雨幕之中。
無關風月,無關風月。
可一顆心卻難以抑制地開始思念。
思念著根本不可能屬於自己的她。
讀了十幾年的書,此時全無用處。
枉為君子,枉為人。
夥計本來正守在櫃檯前罵著這場突如其來的雨,看到那踏著雨水漸行漸遠的身影后愣了一下,忍不住犯嘀咕:“真是個怪人,不是有人給他送傘了嗎?實在不想打傘,等雨小些再走也成啊……”
……
初春的大雨其實不多見,攏共也就下了這麼一天,接下來兩天都是濛濛細雨。
紀雲彤在家讀書習字,也不覺得無聊。
書坊雖還沒有正式開業,但她上個月便已經命人待在收稿處徵集稿件,還命顧元奉各個產業的掌櫃張貼徵稿宣傳佈告。她給出的稿酬是十分豐厚的,還表示每季都會選出最好的稿件進行額外嘉獎。
重金之下還真有不少人紛紛把稿子投到了收稿處,正好這幾日閒得很,紀雲彤便把收上來的文稿拿出來品讀。
只三日的功夫,不少稿子就榮獲紀雲彤附上的退稿批語。
要不是徵稿時說好以一旬為期,不滿意的稿子將會原樣退回,紀雲彤都想直接把其中一些稿子扔進廢紙簍了。
這些玩意不是寫法太老套,就是內容太貧乏,一言以蔽之,難看!
許是徵稿日期太短,收到的都是那些職業文手的存貨,紀雲彤一時半會還沒發現特別心儀的書稿,更沒有看到明顯出自女子之手的稿子。
前路漫漫!
紀雲彤也沒太著急,權當是打發雨天的消遣。
顧元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捱了次踢,這幾日倒是不過來煩擾她了,但他也沒出門,每日就待在院中彈琴作畫,看起來竟是打算修身養性。
興許得養上幾天才能出
門浪吧。
到天正式放晴時,府中上下也準備好前往蘇州。許淑嫻與她未婚夫柳二郎是去柳家給柳老太爺做壽的,顧父與柳老太爺也有些交情,也準備去柳家拜會他老人家,便邀他們同船一起走。
也不是太遠的路,柳二郎並沒有推辭。到了登船當日,來的卻不止他和許淑嫻,還有個布衣少年。
柳二郎對顧父說道:“只是我一位族弟,要與我們一同去為老太爺祝壽……”
說是族弟,其實關係遠得很,從祖父那一輩就已經不怎麼往來了。
柳家是出過兩代宰相的家族,對旁支族人多有照拂,但也僅止於開辦族學供族中子弟讀書,有沒有出息全看他們自己的天賦。
他這位族弟關係又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