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駿抬頭道:「我睡了,剛剛睡醒聽到樓下有聲音,看到是你就過來叫你。」
孟連生將他抱起來:「我送你上樓。」
柏子駿抱著他的脖子:「小孟哥哥,怎麼最近總是看不到你?」
孟連生道:「小孟哥哥最近是有點忙。」
柏子駿忽然湊在他臉側嗅了嗅:「小孟哥哥,你身上有種味道?」
孟連生隨口問:「什麼味道?」
柏子駿皺起眉頭:「血腥味,爸爸以前也經常有這種味道。」在孟連生怔愣間,小傢伙又吸了吸鼻子道,「哎,好像又沒有了。」
孟連生沒說什麼,將他送回自己房間的小床上,又替他蓋好薄被,待他閉上眼睛睡著,自己才輕手輕腳出門。
回到配樓房間的孟連生,將身上的藍色竹布長衫脫下,放在燈下瞧了瞧,仔細看還是看得出是血跡。
他皺了皺眉頭,心想,若是孫志東開槍時,自己能反應快些退開一步,大約是不會被濺上血的。
往後自己還是得再機靈點。
至於見了閻王的王燕興和他那個車夫,並沒有讓他掛在心上。想必今晚若是要做夢,也並不會夢見那兩人。
孟連生這晚確實做了夢,是個挺美的夢。
他又夢見了沈玉桐。
沈玉桐做過不少人的夢中情人,但顯然並不知道自己入了孟連生的夢中。
在這頓夜宵後,因為鹽廠工作繁忙,再去丹桂戲院聽戲,又已是半個月後。
佟如瀾謝場送走幾個捧他的公子哥後,回到後臺,便見沈玉桐握著把摺扇,慵懶地靠在休息室門口,是個風流公子哥的模樣。
佟如瀾從十二三歲開始,跟著師父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家公子,京城的八旗子弟,上海的摩登少爺,但數來數去,還是沈玉桐最為矜貴優雅。
「二公子,好些日子沒見了。」他款款上前,嫣然笑道。
沈玉桐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道:「最近鹽廠實在太忙,沒工夫來給佟老闆捧場。」
佟如瀾笑說:「好男兒當以事業為重,看戲不過是消遣。」
沈玉桐不以為然地笑道:「這話我可不認同,工作固然重要,但看戲是精神享受,兩者沒有高下。若是隻懂得賺錢,不懂精神享受,那人生有何意義?」
他總是這樣,明明驕矜傲氣高高在上,卻又不失儒雅溫和,說人愛聽的話,並不是故意恭維,彷彿是信手拈來的真心實意。
佟如瀾聽過的甜言蜜語與讚譽不知凡幾,但沒有一個能像沈玉桐的話,聽起來這麼舒服。。
他說:「二公子是留過洋的新青年,總有這麼多道理。」
沈玉桐笑:「我是覺得看戲也很重要。」說著,他忽然話鋒一轉,想起什麼似的道,「今天沒看到小孟,他最近還經常來嗎?」
佟如瀾道:「上回去林伯那裡吃過飯後,他也就來過兩三回,聽說是去了碼頭做事,常常要忙到凌晨,所以就沒空來了。對了,」說著又想起什麼似的,走進休息室,從妝奩裡拿出一套銀頭面,「小孟前日來聽戲,說要給我捧場,學別人給我打賞,送了我這套東西。」
沈玉桐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首飾,雖然銀飾不至於太昂貴,但看得出這首飾是精心挑選出來,恐怕最少也花了十幾塊大洋。
他蹙起了眉頭。
佟如瀾嘆了口氣道:「你說小孟年紀這麼小,一個人在上海灘討生活,多不容易?這些東西,恐怕得花他一兩個月月錢,我怎麼收得下?但我怕強行退給他,不小心說話不中聽,讓他胡思亂想。二公子你會說話,要不然幫忙退給他,讓他把錢換回來?」
沈玉桐伸手將首飾接過來,點頭道;「小孟這孩子真是……放心,我去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