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瞭解柏清河,但進他們沈家花園尚且不易,何況是柏清河那種刀尖舔血樹敵無數的大亨,只怕對挑選下人更加嚴苛謹慎。據說柏家小少爺從前被人綁架過一回,想來不會隨便往公館放人。
孟連生去年才來上海灘,年底就進柏公館,而且在父親壽宴上,柏清河還帶著他,讓他與自己同坐,顯然是對他很信任。
孟連生說:「我偶然幫了一回柏先生,他見我一個人在外討生活不容易,就讓我去柏公館做聽差。」頓了下,又補充一句,「柏先生人很好的,跟外面傳的不一樣。」
沈玉桐望著他那雙純淨的黑眸,大概明白了他為何能短短時間得到柏清河信任——一個性子本分純良的孩子,總是更容易讓人放心。
自己只見過他幾回,便已經認定他的可靠,更何況是天天見著他的柏清河。
他想了想,笑道:「那你覺得今天的番菜如何?」
「挺好的,我很喜歡。」孟連生點頭,又默默看了眼四周,一雙如墨的眼睛微微眨了下,因為眼睫濃長,更襯得眼神乾淨。
這讓沈玉桐想起從前去爬山,無意間看到的林中小鹿。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孟連生選擇來番菜館吃這頓飯,並非只是因為想嘗鮮,而是這些日子他跟著孫志東吃了不少中式酒樓,味道雖好,卻過於喧囂熱鬧。恰好一迴路過一間番菜館,他隔著玻璃窗好奇看進去,見裡面多是成雙成對的男女,穿著體面光鮮,喝著酒吃著菜,低聲細語,彷彿雅座裡就是兩個人的世界。
他那時就想,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和沈玉桐吃上這樣一頓飯。
就他們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孟,一個天才,天才和魔鬼也就一線之隔。
這個文的寫法,走的是一丟丟晦澀寫實風,閱讀體驗肯定不那麼爽快絲滑,但故事的完整性不用擔心。
第20章 懷表
沈玉桐過往結交的朋友,大都是衣食無憂的公子哥,孟連生與那些人截然不同。他渾然天成的單純樸實,對沈玉桐來說,實在是新奇得很。
見對方似乎很喜歡喝葡萄酒,高腳杯裡的小半杯,一會兒就被喝光。他拿起酒瓶,微微傾身,又給那隻空酒杯裡倒了小半杯。
抬頭間,見孟連生垂眸認真盯著酒杯,便忍不住逗他:「雖然這葡萄酒喝著不像酒,但後勁兒還是挺大的。你小心喝醉了,我把你賣掉。」
孟連生掀起眼簾,因為沈玉桐還傾著身,兩人便只隔著半尺多的距離,對面那張那張臉微微含笑的臉,在燈光流瀉中,直直撞入他的眸子。
俊美無儔的沈二公子生了一雙桃花眼,看人時略帶一點笑意,便如含情脈脈,勾人一般。少時他意氣風華,不懂收斂,即使本性並不輕浮浪蕩,也惹出了不少風流債,平白無故得了風流之名。出洋幾年,人長大了性子也穩重許多,懂得了與人該保持怎樣的距離。
然而孟連生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單純的少年人,在他面前可以毫不設防地放鬆,自然不需在意細枝末節。
因而當對方臉頰微微泛紅地接過酒杯時,他只道這孩子是被自己開玩笑的話,弄得害羞。
他勾唇笑了笑,坐正身子,又隨口問道:「對了小孟,你多大了?」
孟連生回道:「十九。」
「周歲?」
孟連生:「虛歲,周歲馬上十八。」
沈玉桐輕笑,果然還是個孩子。他想了想,又問:「你說你一個人在上海討生活?你家人都還在鄉下?」
孟連生抿抿唇,垂下眼簾,低聲回道:「我家裡已經沒親人了,原本有個表叔,是與他一起來的上海,去年他染了風寒,也不在了。幸好遇到柏先生收留我。」
沈玉桐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