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兒子的劫是桃花劫。
沈家花園這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上海灘另一座大宅裡,也開始了新的一天。
孟連生來柏公館的第一晚,睡了個好覺,早上起來,又與管家傭人們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他那日救柏清河時,只確定他是個大人物,並不曉得他的身份,在醫院住了兩日,看到報紙,才曉得他就是上海灘鼎鼎有名的大亨柏清河。
柏清河並非一般商人,草莽出生,碼頭髮家,煙土助他登上巔峰。雖然不是青紅幫人,走得也是幫會路線,殺人放火都是常事。
亂世之中,原本就是如此,有人脫下官服落草為寇,也有匪寇穿上戎裝搖身一變成大兵。
當年孟連生老家兩支大兵打仗,其中一支就是土匪出身。
總而言之,柏清河在上海灘,稱得上兇名遠揚。
但柏公館下人們的日子,顯然過得很不錯,女傭們個個唇紅齒白,護院聽差也身強力壯,早餐有粥有菜還有大肉包子,不限分量吃到管飽。
孟連生在柏公館的第一頓早餐,吃了個大飽,然後跟著鍾叔去住宅客廳去同柏清河問安。
柏清河也已用完早餐,正坐在沙發喝咖啡看報紙。他旁邊坐著個高大的年輕男人,西裝革履,抹著髮油的分頭,打理得鋥亮,長得不算英俊,但很有幾分派頭。
這人正是柏清河心腹,立新二當家孫志東。
他正在同柏清河談碼頭遇刺那事:「大哥,查清楚了,這回動手的人就是李永年。你看我們是不是……」
柏清河眼睛盯著右手中的報紙,左手拿起咖啡呷了一口,頭也不抬道:「李永年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要擅作主張。」
男人訕訕點頭:「明白。」
柏清河覺察有人過來,放下咖啡杯,轉頭看向孟連生,朝他勾唇輕笑了笑。
孟連生畢恭畢敬道:「先生,早上好!」
柏清河點點頭:「小孟,不用這樣拘謹,柏公館沒那麼多規矩。」又上下打量他一眼,又關心問,「剛來還適應嗎?」
孟連生道:「嗯,挺好的。」
柏清河拍拍旁邊男人的肩膀,道:「志東,這就是救我的那個孩子。」
孫志東抬頭,眼睛輕飄飄掃了眼孟連生,是個不大上心的眼神,嘴角一勾,戲謔道:「原來就是你啊,小兄弟運氣不錯嘛,救了我大哥受一點小傷,換日後吃香喝辣,很划算。」
孟連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訕訕的表情。
柏清河覷一眼孫志東,皺眉冷聲道:「少說些渾話,小孟是我救命恩人。」又對孟連生說,「小孟,這是跟我一起打拼的好兄弟,也是立新的經理,你叫他東哥就行。」
「東哥。」孟連生恭恭敬敬喚了一聲。
孫志東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顯然是沒把這個看著老實巴交的毛頭小子放在心上。
柏清河道:「行了志東,你去辦你該辦的事,李永年的事你不用管。」
孫志東揚眉一笑,道:「好嘞大哥,對了,怎麼沒看到子駿?每回我來都躲起來。」
柏清河道:「你又不是不曉得子駿怕生。」
「我也不是生人啊!」
柏清河揮揮手:「誰讓你不討小孩子喜歡。」
孫志東不以為意地笑了聲,叼上一根煙,雙手插著口袋,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鍾叔走上前道:「先生,你看給小孟安排點什麼活合適?」
柏清河看了眼孟連生的左手臂,因為穿著棉襖,其實看不出所以然,但他見過那手臂上的傷口有多深,這才三天,離痊癒顯然還早著。
他又將目光落在孟連生的面孔,少年神色平靜,依舊是內斂恭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