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龍嘉林要與沈玉桐見面,其實並沒那麼容易。不是對方在奉賢,就是自己有事在忙,錯過沈玉桐待在租界的時間。等回過神來,距離晚宴已經半個月過去,眼見就要過年。
這日龍嘉林忙完他爹派給他的活,已過了晚上八點,從警署離開前,他特意先打了電話去奉賢,得知沈玉桐回了租界,掛上電話便驅車直奔沈家花園。哪知到了沈家,卻被告知二公子去跟朋友去喝酒,晚上不回來了。
這可讓龍嘉林屁股縫裡都著了火,沈玉桐回了租界去和朋友喝酒,竟然不叫上自己。莫非是他是有了比自己還重要的朋友?
因為沈家管家對於二公子的去處一問三不知,龍嘉林只能風風火火出門,自己去找人。沈玉桐平日裡喜歡去哪些地方,他還是很瞭解的,讓汽車夫開著車哐哐一路橫衝直撞,連續突擊幾家酒館,可惜一無所獲。
因為他穿一身制服,腰間還別著槍,嚇得老闆們以為是犯了什麼事,還沒弄清楚狀況,龍少爺又已經拂袖而去。
這一頓忙下來,已過了十一點,因為連沈玉桐一根毛都沒找到,讓龍嘉林越發狂躁,跟著他的馬弁小心翼翼勸他回去休息,卻被他惱火地招呼一拳,大吼說就算翻遍全城,今晚要將沈玉桐找到。
但今晚已快過去一半,翻遍全城顯然是不可能。龍嘉林吼完,忽然想起佟如瀾,趕緊讓汽車夫開去佟老闆寓所。
佟如瀾早已封箱,這會兒已經躺下。龍嘉林的敲門聲,堪比土匪進村,嚇得他趕緊讓丫鬟去瞧情況,聽到是龍少爺,又立馬披上衣裳起來迎人。
「小鳳!小鳳!」龍嘉林推開丫鬟,大喇喇闖進門,高聲叫道。
「龍少爺,這麼晚了?是有什麼急事麼?」佟如瀾下樓誠惶誠恐地問,警察署長的公子,別說是他一個戲子,就是這城中的老爺公子也得得罪不起。
龍嘉林沉著一張臉,惡聲惡氣道:「二公子是不是在你這裡?」
「二公子?」佟如瀾已經不知多久沒見過沈玉桐,聽他這樣問,滿臉的愕然,「這麼晚了,二公子怎麼會在在我這裡?」
龍嘉林上下打量他一眼,他不好男色,因而對這位名伶毫無興趣,甚至還有幾分鄙夷:「真不在這裡?」
佟如瀾失笑:「那不成龍少爺還以為我將二公子藏起來了?」
龍嘉林心道也是,沈玉桐從來坦坦蕩蕩,就算真好起了相公這口,也不至於聽到自己找到躲著不出。他面色稍霽,但旋即有煩躁地揉了揉頭髮:「小鳳到底跟誰去喝酒了?」說罷又驀地抬頭,瞪大眼睛問,「佟老闆,這兩年二公子跟誰關係最好?好到能一起喝酒徹夜不歸的?」
佟如瀾被他略顯猙獰的表情,弄得微微一怔,也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與沈玉桐雖然以好友相稱,但總要盼星星盼月亮才能盼來二公子聽一回戲。這大半年是越發來得少了,每次來也都是和小孟。
或許應該叫孟老闆才對。
小孟不會永遠是小孟,而自己卻永遠只是一個戲子。
他黯然地垂下眸子,沒有回答龍嘉林的話。龍嘉林顯然也沒打算從他這裡要一個確切答案,見他沉默只煩躁道:「佟老闆,打擾了。」
出門上車後,龍少爺狠狠在椅背上捶了兩拳,忽然靈光一閃般開口:「去柏公館。」
龍嘉林知道孟連生有了自己的公館,只是他並不知具體方位,去了柏公館問了地址,又直接開往富民路。
沈玉桐確實是在孟連生這兒,相處的日子太少太難得,兩人每回都睡得很晚。這會兒剛鬧過一回,正坐在床頭聊天。
屋外汽車的喇叭聲,劃破安寧的夜色。
孟連生下床走到床邊,撩起窗簾往下看去。黑沉沉的夜色裡,一輛小汽車在逼仄的弄堂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