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連生說:「我對自流井不熟,二公子安排就好。」
沈玉桐點點頭:「行。」
自流井雖然富庶,但常年的採鹽,近處並無多少風光,而孟連生明早就要啟程,他也不好帶他去遠郊勞累,最終還是跟上回一樣,去鹽場看看鹽工採鹽燒鹵,參觀他們做精鹽的新機器。
到了中午時分,又回長街帶他去酒樓吃鹽幫菜,最後在茶樓聽聽小曲,再看一場地方戲,坐船在釜溪河遊了兩圈,便已是暮色四合。
沈玉桐第一次覺得原來一天是這樣短。
這一日下來,兩人聊美食聊風景,又說川戲與京戲崑腔的區別,聊了自流井的鹽,也說到西康的鴉片,但彷彿是心照不宣一般,誰也沒主動提起那一晚,
此時已是仲秋,今晚恰逢晴朗天,秋風習習,圓月當空,是個月下對飲的好氣氛。
洗漱過後,時日尚早,沈玉桐與孟連生不約而同走到了天井裡的石桌。
「睡不著?」沈玉桐笑問。
孟連生點頭:「太早了點。。」
「是還早。」沈玉桐在他對面坐,叫來丫鬟送來一壺花茶,又親自斟了一杯遞到他跟前,「這是自己家裡曬的菊花茶,晚上喝點這個能助眠。」
孟連生捧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因為還有些燙口,便又放回石桌,垂下眸子小聲開口:「二公子,那晚——」
沈玉桐心頭微微一怔,抬頭看向他。此刻的天井中,只得他們兩人,安靜得能聽到風拂過樹木的聲音。
孟連生抬起手,蹭了蹭鼻子,道:「那晚是我冒犯了二公子,我要同二公子道歉。」
沈玉桐不料他會這樣講,回過神來,不免更加自責,忙不迭擺手道:「怎麼能怪你呢?是我喝醉酒誤事。」
孟連生說:「那天早上我見你不理我,以為你生我的氣。」
沈玉桐哭笑不得:「我怎麼會生你氣?我只是一時不知該跟你說些什麼,畢竟那就是個錯誤。」
孟連生抬頭看他,彷彿是不解道:「我們那樣是錯誤的嗎?」
沈玉桐喝了口清心明目的菊花茶,又暗暗深呼吸了口氣,好整以暇道:「小孟,你既然覺得男人去堂子睡女人都不是正派人所為,那就應該明白,我們是朋友,做這樣的事也是錯誤的,這事只能發生在愛人之間。」
他望著孟連生純良懵懂的模樣,只覺自己十分道貌岸然。但為了對方好,也只能將這份道貌岸然繼續扮演下去。
見他似乎懂了自己的意思,又乘勝追擊道:「你還年輕,應該多認識女孩子,現在是民國,倡導自由戀愛,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找到一個喜歡的姑娘。」說著似乎想到什麼似的,輕笑了下,「石頭記裡賈寶玉不是說過,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你若是遇到一個喜歡的姑娘,就會懂得寶玉的這番話。」
孟連生說:「二公子一點也不濁臭。」不等沈玉桐回應,他又冷不丁問,「那二公子呢?」
沈玉桐不明所以。
孟連生:「二公子也會認識喜歡的姑娘,然後娶她嗎?」
沈玉桐微微一怔,他確實見過不少姑娘,在年少懵懂時,他也曾與美麗的女子約會,用時髦的說法,叫做談戀愛。就像賈寶玉一樣,他覺得女兒是水做的,是世間美好的存在,但他對她們的喜歡,也如水一樣單純,從來沒有任何慾念。
直到去了英吉利,年歲漸長,他才漸漸明白自己對女子單純如水的喜歡,源於何故。
自此之後,他就再沒有接受過女子的示好。
他不是上海灘那些有龍陽之好,旱路水路都能走的公子哥,一面與小倌戲子糾纏不清,一面三妻四妾兒女成群。
這世